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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乐,该去教那些学徒了。”刘俭唤了一声,却没人应答,不得已,他只得推门房中。只见屋内满地都是废弃的纸张,黑漆刷成的板子上横七竖八画满了白线,还有一串又一串天竺数字。李欣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着什么,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又走前两步,刘俭再次道:“子乐,时辰到了,你该出门教课了。”
“不去不去!一群蠢货!”李欣头都没抬,还是专注的算着什么,面前纸张已经被炭条画的看不出原样了。
“这是咱们答应郎主的!”刘俭简直无奈到了极处。
他跟李欣相处也有数年,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人的脾性。虽然名为师弟,但是李欣其实比他年长几岁,从拜入家门之后就是个惹人嫌弃的,既没有眼色也没有心机,一开口便能得罪人。偏生他对数算极有天赋,祖父一生的学问,乃至整理书稿之事,恐怕都要落在他身上。
也正对其抱有厚望,又一心想使祖父的注疏传世,刘俭才帮他带着书稿离开青州,千里奔波来到了梁府。然而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他这臭毛病就又发作了。也是郎主传授的天竺数字和竖式太过好用,让这人转瞬就入了迷。对了,还有那个三角函数之说,别说李欣,就连他也有些沉迷其中。
可是该干的事情总要干啊!若是一个助手都教不出,如何对郎主交待?
“刚背过九九表的蠢材,我教来何用?”李欣飞快在纸上写了个数值,又翻出下面压着的数张纸,猛地抬头道,“师兄,你看我又算出了一个!”
看着那人闪亮的眸子,刘俭叹了口气:“也罢,那些人我去教。不过你可不能只沉迷函数一事,书稿要尽快校订,发往书坊刊印。这可是以后府中的教材,一定要以祖父的注疏为正本!”
“这还用你说?”李欣厌弃的挥了挥手,又埋头验算去了。
哭笑不得,刘俭摇了摇头,走出门去。唉,昨日木坊送来的那个水车,怕要下课后再看了,不过若是子乐能多算出几个函数值,也许推算起来也能更快一些。大步向一旁的书房走去,刘俭并未察觉,自己脸上带出了一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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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刚刚刊印出,还带着些许墨味的纸张,梁峰满意颔首。这是刘徽《九章算术》手稿中,率先整理出的“方田”一章。不但有题、有答、有术,还有分析和图例。这也是刘徽主张的理念,“析理以辞,解体用图”。如此严谨考究的注校方式,才使得《九章算术》成为后世的经典教材之一。
而这样的版本,恐怕也只有雕版印刷,能够完全展示其中精髓。若是手抄,不懂数算的人很可能出现错漏,也就无法直观的表现题意了。
书本整理的进度不错,关于函数方面的进展也让梁峰极为满意。前些日子,他有意识的透露了些三角函数的概念给李欣两人,结果他们表现出的理解能力简直让人赞叹,不愧是刘徽的嫡传。
这也是梁峰最期望的事情。
虽然中国古代有不少数学著作和大数学家,但是却很少形成公式定理。固然其中有天文学禁制的原因,恐怕也不乏教材习惯性造成的问题。就像九章之中,有“术”,也就是解题的步骤,却没有证明这一过程的步骤。缺乏归纳性的表述,自然就让数学成为了少数人才能触及的顶尖学问。
而刘徽,正是打破这个惯性的几人之一。他率先证明出了圆面积公式,“以一面乘半径,觚而裁之,每辄自倍。故以圆周乘半径而为圆幂。”也正因此,证明出以往“周三径一”的不精确,把圆周率的精确到了3.14。而割圆术更是圆周率计算的理论和算法,光是这成就相当惊人了。
如果把数学范畴的所有内容,都带入这个推断、论证的领域,那么这个学科的发展必然会走上一个不同的道路。梁峰是记得不少公式,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人才,许多论证过程都已经记不清楚,如果一口气都教给这时代的人,只会是揠苗助长。完善这个推导、定论的过程,才是真正意义的事情。反正那些更高级的数学,现在也未必能够用到。一步一步来,说不定还能结出一些让人惊喜的果子。
看来回头也要来个升学制度,周勘那边若是有好的苗子,也可以直接送去刘俭那边,而那些连基本功都不扎实的,还是让周勘先带带再说。只可惜他手头能用的人才太少,若是给李欣找几个同级别,能够交流的同伴,说不定更有裨益。
祖冲之似乎也是唐代以前的人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呢?他只记得这时代有祖逖这个大牛了,莫不是一家子的?
正做着再招收几个数学天才的美梦,门外有人通禀,王汶的信使到来了。
王汶可是他如今最大的依仗之一,梁峰自然不会怠慢,立刻招人进来。然而当打开书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他不由挑起眉头:“去晋阳参加上巳节?”
上巳可以说是春季最为隆重的节日,邀他前去也不奇怪。但是王汶的意思相当明白,是想要修复他和东赢公之间的关系,化解误会。对于司马家的蠢货,梁峰是真的毫无兴趣,然而思索了片刻,他就颔首道:“中正所邀,怎敢不去?待我回信一封,转交与他吧。”
能不能讨司马腾欢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场合中露脸。那两次征辟可不能浪费了,正好用来提高名望。有了声名,做起其他事来,也就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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