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肯肯!臣肯!做什么呀?”
殷乐无言以对,捏住姬无瑕的耳朵,狠狠一拧:“做什么?把你做成寺人。”
“不,唯独此事不行!做成寺人,臣就不能服侍陛下了!”姬无瑕慨然答道,眼睛一瞥殷乐被袍子遮住的臀,脸却红了。
三日后,姬无瑕收拾衣物,搬进鹿台。朝歌震动。
就像神明忽然眷顾了灰小子,给他开一扇门。门里鲜花满路,阳光灿烂。姬无瑕一步踏进去,就从尘埃之下跨到了青云之上。
他小时候,一个人住在偏僻的院子里,没有朋友,没有玩具,每日四更醒来,得想象一番将来穿着礼服,立在周宫的议事厅里那威风的模样,才能忍着眼皮的生涩坐起身,开始穿衣洗漱、洒扫庭除、读书练剑。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他靠着想象将来的美好,酬答眼下的的痛苦。
忽然有一天,将来的美好到来了。他不仅仅立在周宫的议事厅里,而是立在商王的大殿上,甚至是睡在商王的卧榻之侧,不,是睡在商王背上……咳,总之是比小时候想象过的还要威风!他对此满意极了。
鹿台虽然又亮堂又暖和,但摸着良心说,这儿还是有那么一小丁点儿的缺陷的。比如殷乐一个月才扫一次客厅,一年才擦一次墙。柜子门坏了,风一吹吱嘎嘎响,墙壁被灯熏黑了,愈发显得幽暗……当然,这些都是小缺陷,姬无瑕绝不敢诽谤鹿台。
他按着周邦的习惯,四更起床,洒扫庭除,然后穿过周宫去给父母请安,请完安去厨房领饭,然后再长途跋涉回住处。这一连串事要花费小半个时辰。此时他省出了小半个时辰,便每天早早起床,看一会儿商王的睡颜,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关上门,点亮灯,用丝瓜瓤一点点擦去墙上的烟灰,或者跪在地上擦洗地板的角落肮脏之处。
坏掉的柜子也得修,殷乐不许人进门,姬无瑕又搬不动柜子,只能自己找来工具,从头学木工,叮叮当当地把大衣柜子修好了,连带翘起的木板、被啃坏的门也修好了。
早上的工作就这些。五更时分,姬无瑕回卧室拉开窗帘,阳光把殷乐照醒了,殷乐披头散发地坐起来,皱眉嘟嘴一阵,穿上袍子出卧室。姬无瑕早已把客厅收拾一遍,餐桌上放着刚取来的热腾腾的早膳。殷乐走到餐桌前坐下,看着早膳发呆。
姬无瑕实在是忙,急匆匆吃完,看见殷乐还在瞪早膳,像一尊瞪着祭祀饭菜的牌位似的。饭菜是不大可口,殷乐胃不好,只能喝清粥,吃淡菜。姬无瑕没法等殷乐吃完,自己吃完之后,恭恭敬敬地向殷乐告别,就去学宫了。
在学宫累一天后,他坐着马车回鹿台,心又起起伏伏地躁动起来,不知殷乐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殷乐这人,时常能给他一个惊喜,或惊吓。有时候他回鹿台,殷乐在厨房忙忙碌碌,端出一盘盘做法奇特、滋味鲜美的菜肴。殷乐不吃,坐在一旁,托着腮看姬无瑕吃,慈祥地宛如一位老母亲;有时候他回鹿台,鹿台空荡荡黑漆漆,说明殷乐被政务绊住了,或者被画画绊住了,暂时回不来。这时他就得屏气敛声,最好如同一只小老鼠般又安静、又不起眼。否则殷乐回来后,必会找茬发火,把他欺负一顿。
可殷乐还是不发脾气的时候多。不发脾气的夜里,他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回到卧室,靠在一起聊天,聊音律聊历史聊周礼和先帝的人权。聊到兴起,他们就抱在一起做那事。这是朝歌最高的楼,拉开窗帘也不怕有人偷窥。明月光透过玻璃,照着墙壁上的星空和海洋,那深深浅浅的蓝波光荡漾。殷乐像一条雪白雪白的大鱼,横陈于灰色床单上。用两腿间的秘洞赐予姬无瑕无尽欢愉。
这日子如梦似幻,完美得他常常无端忧虑,忧虑这一切只是梦。忽然有一天他会醒来,然后发现自己又在周宫的偏远里,是个孤独又无助的灰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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