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白在她无所顾忌向自己倾吐爱意的那一刻,其实就明白这一点了。
那时候没娶她的时候,躺在床上他会想,看吧,其实他多自私,他留住她,是因为知道错过她,他这一生,怕是永远要孤身一人行走了,哪怕老了以后妻妾相伴,儿女成群,他却会遗憾没有得到过无条件的爱和永远热切的支持。
所以为她,做再多都是不够的。
傅念君心中也在想,是啊,她又何尝需要做那样的选择题呢,天下苍生和她更没有关系,她只要他平安。
傅念君靠在周毓白的肩头,声音也有些瓮声瓮气,问道:
“七郎,假如你有一个亲哥哥争气些,没有张淑妃、徐德妃,官家他也更厉害强干些,你是不是……就不想当那个皇帝了?”
周毓白觉得她是多此一问,说道:“那便是自然的,清闲的生活不好么?不过……”
他笑了笑:
“若是你设定的前提成立,我大概从小时候开始,便就养成了个闲散性子吧,那你可还会中意我?”
傅念君心想,这倒不假,如果他有健康幸福的家庭,便不会在六七岁时就那样懂事,摔下马来有娘亲来抱,有爹爹来哄,养得娇气些,不需要逼自己成长坚强,他依然聪明灵秀,依然风采卓然,可却不会学着如今的谋算和隐忍了吧。
想到这个傅念君忍不住眼眶就是一酸,但是她晃了晃他的手:
“我们的孩子会那样的!”
傅念君调皮地笑了笑,“再说,我瞧中的是七郎世无其二的俊朗皮囊,哪里是看你内心了。”
她肤浅地理直气壮。
周毓白微微地笑,却是难得地也凑趣了一句:
“真巧,我也是。”
傅念君皱皱鼻子,心底里突然冒出一个苗头。
是两人刚刚的谈话给了她一些灵感。
如果周毓白有选择,皇位对他就一定那么重要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并不是人人都有那样的野心,何况大宋的皇位比前代都要难做,权力太受限制。
所以……
“七郎。”周毓白听见她突然喃喃说道:“我从前可能走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前世的时候,杀我的人是齐昭若,而即位的圣上……我是说你三哥崇王,他们全家,包括那时的我,也都全部受牵连死于齐昭若之手,可是他却被黄雀在后,死于幕后之人手上……”
而且下一个就是你淮王殿下。
当然这一句她没有说,怕周毓白膈应。
“彼时皇室已凋零无几,肃王府被抄家贬做庶人,齐王夫妻又早被滕王给……”
给发疯的滕王提刀砍了。
几个皇子,无一善终,所以最后的新皇一定是出于宗室。
所以之前傅念君便把猜忌放在宗室那几个子弟身上,太祖皇帝之后周云霰,秦王周辅之后周云詹、周云禾。
“可如果其实对方的最终目标不是为皇位呢?”
她这样一句话,是问周毓白,也是问自己。
世人都像她一样理所当然地都将皇位视作最终胜利者所一定要夺取的宝贝。
所有的流血和厮杀都是为了这个高不可攀的位置和他背后的权力。
可是细细一想,这何尝不是他们俗人庸人的想当然?
傅念君今日才觉如醍醐灌顶。
她犯了和那时候的周绍敏一样的错误。
周绍敏是个武夫,他根本没有他父亲的心思和智计,他的想法很简单,谁最后登上了皇位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顺理成章,谁登上了皇位谁就是当年害他爹的凶手。
但焉知这不过是聪明人的一个障眼法罢了。
皇位并非是最终的胜利果实,这个道理很容易想明白,今日周毓白点破,傅念君才恍然大悟,她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身在局中,竟是到了今天才想明白。
因为她不是皇子,不是有资格靠近那个位置的人,所以就不知道那条布满荆棘的路上有什么。
皇位就像个巨大的诱饵,引诱着人不断为了它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更引诱着周绍敏那样的人将他的恨意全部发泄在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
其实最后看似胜利者的崇王,可能不过是人养肥的诱饵。
最后死在周绍敏那匹恶狼的齿下。
然后真正的猎人才会出现,一箭将恶狼除去,赢得功成名就。
傅念君如今已是皇家的媳妇,自然了解更多的周家人,崇王夫妇在宫里无疑是最透明的一对,他们若真有那本事夺位争储,她和周毓白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
而更深一层,再仔细想想,在惨烈的争储过程中,最先倒下的肃王府,除了肃王被幽禁,肃王妃和周绍雍却是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最不可能的人,却往往是最可能的人。
用失败做掩护,谁会想到早已倒台了的肃王府中,却是藏着最后的胜利者呢?
何况若周绍雍如果真是周云詹的亲弟弟,他又何必去做那个皇帝。
届时太宗皇帝一脉死绝了,他们大仇得到,而肃王也身败名裂,周昭在天之灵也就可以瞑目了。
世上还有他们兄弟两个做不到的事情吗?
诛杀周绍敏一众叛党后,此等功绩,便是放在哪里都无法让言官说话,宗室入继,如果是周云詹登基,周绍雍甚至可以入朝为宦,因为他已经是庶民白身,再不是无实权只能挂空名的宗室了!
太祖开国之时并不是没有过先例,秦王周辅早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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