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牧并没有正面回答,“办点事。你有事就去找你胖子叔。没事就别去打扰人家恩爱了,好好学习,嗯,天天向上。”他平时嘴皮子刻薄,临到关键时刻,却连半句像样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干巴巴地嘱咐几句。他停了一会儿,想了想,拔出插在小腿上的猛虎刃递给方措,“你不是喜欢这把刀吗?送你吧。”
方措的目光落在那乌沉沉的不泛一点光芒的刀鞘上,慢慢地伸手接过,心中不知怎的没有半点欢喜。从前方牧也有出门一两个月的情况,却没有哪一次令他有这种不安。
方牧看方措拿了刀,嘱咐道,“这玩意儿招人,自己玩玩就算了,别拿出去惹事知道吗?”他看着方措点头,站起来,“行了,你睡吧,我还得去找你胖子叔说点事。”
“方牧!”少年忽然急急地叫住他,就在方牧转过身来的时候,他伸手抱住了他。
方牧的身子一僵,他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接近,但终究没有推开少年,伸出手,在半空停了半晌,迟疑地落到少年的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方牧出门的时候,趴伏着廊檐下的粽子睁开眼睛,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方牧走到门外,抬着脑袋静静地瞧着方牧。方牧顺势抬脚轻轻踹了他一下,“滚回去,好好看家。”
走出老远,回头还看见那畜生站在门口,方牧真没想到自己出个门,还有一只畜生十里目送,心里顿时有点微妙,笑骂一句,“狗东西。”
老五当然还在睡觉,屋内雷声阵阵。方牧悄无声息地潜到他床边,两根手指按上他的颈部大动脉,阴测测地在他耳边说:“你死了,永远也起不来了!”
老五一个激灵,吓得差点从跳起来,方牧令人欠揍的笑声响起,“啧,反应不错!”
老五惊魂未定,见到方牧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他床边的位子上,老五跳起来,提起拳头携带着怒火就往方牧脸上招呼。
方牧一愣,直挺挺的居然没躲,老五虽然用尽了力气,但毕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对方牧这样的牲口来说,不痛不痒。他摸摸被打的脸,“干嘛呀,一见面就暴力我,我又没睡你老婆。”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老五怒火犹未消,“有你这么吓人的吗?你怎么进来的?我家警报器怎么没响,我操,我要投诉那家保全公司,这么次的货居然还好意思收我那么多钱!”
方牧一言不发,任老五骂个痛快,眼看着他的思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收不回来了,方牧才静静地开口,打断他,“老五,我要走了。”
老五的表情瞬间卡壳了,“你说什么?”
似乎他的表情娱乐到了方牧,他无声地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停了停,补充了一句,“有点事要办,事情有点棘手,我想着,还是跟你说一声,你的喜酒我怕是喝不上了,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看一下方措——”
方牧还没说完,老五先跳了起来,指着方牧的鼻子骂道,“我放你娘的屁,老七,你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也三十好几了,怎么做事的,前几天一个电话把我叫过去接两个小兔崽子,我等着你的解释,结果你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走,你走去哪儿?”
方牧一声不吭任老五的唾沫在他脸上飞溅,等老五的情绪平静下来,才扯扯嘴角,开口,“这么多年,我知道一直都是你在包容我。”他停了停,实在不适应这种温情脉脉的真情告白,“有些事儿我真不能告诉你。我想过了,我在公司的股份,一半留给方措,一半给你。”
老五的眉心一跳,想也不想地反驳,“我要你的东西干嘛?”
“不是白给你。”方牧解释道,“你看方措接下来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学费、住宿费、生活费,哪个不要钱?他要是出息,还得上大学,搞不好还能出国留个学什么的,哪个不得靠你这个胖子叔。”
老五的脸迅速风云变幻,直勾勾地盯着方牧,“老七,你这回走了,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方牧脸色微微变了变,笑着含糊道,“说什么呢?我不回来能去哪儿?”
老五一怒,“那你干嘛跟交代后事似的?”他停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一下,拧亮了床头灯,点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从前,我就老觉得你待不长,你人在这儿,魂不知道在哪儿飘。后来,方措来了,我没想到你真能定下来,可我为你高兴。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不会再走了,你走了,方措怎么办?”
方牧的嘴唇抖了抖,将香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谁让他命不好呢。”他养了他,如今却又要丢下他,这小崽子,跟他一样,天命就是六亲不认,孑然一身。
老五看他一眼,“他能恨死你。”
方牧无所谓地笑笑,撑了下膝盖,站起来,“我要走了,你就不用送了,怪肉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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