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志阳头也不回道:“朱大人,此乃近路,你们不知道吗?”
“我——”
知道是知道,可、可……你们钦差啊!不坐轿、不骑马、不受官差开道簇拥,竟然钻巷子抄近路?
朱迪咧咧嘴,无言以对!半晌,他只好吩咐官差将宽敞的六抬大轿和窃贼们送回巡抚衙门,匆匆带领五六名官差进巷追赶。
小巷狭窄,容佑棠和齐志阳并肩而行,禁卫前后保护。
“齐兄好记性!”容佑棠赞道:“你只来过一次河间,就记住了路。”
齐志阳谦道:“熟能生巧而已,算不得什么。前锋营将士都得熟记地形,否则会误了大事的。”
“此处距巡抚衙门仅十里,光天化日之下,却有持刀盗窃团伙流窜作案?”容佑棠难以理解地摇头。
“虽说全天下的渡口都乱,毕竟天南地北三教九流混杂。”齐志阳严肃指出:“不过,像河间乱得这样的,实属罕见。”
“简直无法无天了!”容佑棠压低声音,痛斥道:“假如咱们只是探亲访友或经商的外乡人,刚才岂不倒了大霉?”
“有机会的话,去监狱转转就知道当地的破案能力了。”齐志阳刚说完,后面就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朱大人来了。”容佑棠莞尔。
“大人、二位大人,青石板路湿滑,请多加小心啊!”朱迪疾步追赶。他先是游冠英聘用的幕僚,后因办事得力升为主簿,管着巡抚衙署的二三十个幕僚。
由于前后有禁卫阻挡,容佑棠脚步不停,朗声道:“多谢提醒,朱大人也小心些。”
朱迪几次想走到钦差们身后,可高大健壮的禁卫两个并排、把前路堵得严严实实,他想开口又不好开口,只能焦急尾随。
走着走着,容佑棠的心渐渐往下沉:
小巷曲折纵横,走向毫无章法,宽窄不一。此乃城区,显然房屋建造时官府未能妥善规整。一路皆门户紧闭,此刻正值晚饭时分,虽有炊烟袅袅、饭菜飘香,但缺乏小巷人家应有的孩童嬉闹追逐、大人吆喝叫嚷的热闹动静。
寂寥冷清,透出浓浓的戒备意味。
走了片刻,前方一个独院内传来女人的哭骂声:
“……我嫁给你究竟享什么福了?上有老下有小,天天累得直不起腰,卖煎饼一年到头的,风吹日晒,衣裳全褪色了,穿得叫花子似的,为省钱,我扯两尺布自个儿做身换洗衣裳不行吗?”
“你这是两尺吗?”当家汉子气急败坏道:“至少七八尺了都!你是有几个身子要穿衣裳?有这钱做点儿别的什么不好?哪怕给孩子们打打牙祭呢,败家娘们。”
一阵咣咣当当后,女人破口大骂:“呸!曹狗蛋,你真没本事,媳妇做两身新衣裳就跟挖了你俩眼珠子似的,我给老曹家传宗接代做牛做马,就得了这下场?隔壁彩娘和琴姐她们比我好命多了,银子随便地使、衣裳随意地做——”
当家汉子喝道:“他们做缺德勾当发的黑财,你不知道?挣那昧心钱,要遭天打雷劈的。”
“难道我们清白守法的老天爷给发金馅饼了?那么多人上山下水都平安享福,就你榆木脑袋不开窍!哼,活着先好好地活,享乐享乐,哪怕被天打雷劈也死得瞑目了。”女人相当的理直气壮。
容佑棠心情沉重,惟有叹息:
这就是河间土匪水寇盛行的根源:官府无力管束,部分百姓利益熏心、铤而走险,甚至深切向往之。
朱迪叫苦不迭,催促官差速去劝止,他尴尬道:“让二位大人见笑了,两口子拌嘴胡咧咧,不值一提。”
“哦。”齐志阳不置可否。
容佑棠一行不慌不忙,慢悠悠,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细致审视河间百姓的真实生活境况,半个时辰才走到主街。
华灯初上,主街是一城最繁华之地,商铺林立,茶酒食物香气四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二位大人来自京城,想必见过的街市比鄙省富庶千八倍啊。”朱迪终于得以随侍钦差之侧,熟练地奉承寒暄。
容佑棠四平八稳道:“大成江山处处秀美,各有千秋。朱大人一定去过京城吧?”
“曾有幸跟随游大人入京述职几次。”朱迪笑答。
齐志阳状似讶异地问:“述职啊?何处落脚的?”
朱迪眼珠子定住瞬间,随即从容不迫道:“因游大人在京城并无府第,故只能住客栈。”
“堂堂一省巡抚,入京述职竟然住客栈?”容佑棠感慨之余,顺势问:“游大人为何不寻同年或同僚呢?听说他在京城有不少挚友啊。”
“这……”朱迪笑脸未变,崇敬热切地解释:“游大人为官多年,在京城是有几位朋友,可大人总担心给朋友家添麻烦,故选择住客栈。”
“哦~ ”齐志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唉,住在客栈多不方便。”容佑棠叹气,又问:“想必游大人出门访友叙旧时,朱大人也去的吧?奇怪了,咱们一次也没碰见过,不知你们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京城繁华富庶,在下人生路不熟,无缘遇见大人,实属遗憾。”朱迪笑得脸颊酸,有些招架不住新科状元亲切随和的闲谈。
“有缘始终会相见。比如现在,你我不就认识了?初次到访宝地,我等也是人生路不熟,还望朱大人遇事多提醒提醒,方不枉相识一场。”容佑棠意味深长道。
朱迪努力维持热情笑脸,含糊说:“哪里哪里,二位大人贵为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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