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他用手指轻轻摩挲过周聿铭的脸,触手处肌肤如丝绵,让他回想起了那个荒诞狂乱的夜晚,他心里有渴欲的猛兽在复苏嘶吼。于是他抛下了一句话:“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一周之后,就别怪我先礼后兵。”
他的礼是糖衣炮弹,裹了砒霜的蜜。名表珠宝明目张胆地就送到学校来,被差来送礼的人一个个大张旗鼓,鸣锣开道,一时间学校里风声四起,谣言如火。他的兵也来得气势汹汹,周聿铭莫名就被几个打工的店家辞退,问起理由都是支吾结舌,不肯、不敢言。
四面楚歌。
周聿铭搬走的那天,认认真真地在房子里做了一整天的大扫除。什么也不想,只是反反复复地劳动着、劳动着,直到实木地板上蜡光荧荧,映得出他行尸走肉的身形模样。他不小心打翻了水桶,手上还机械地动作着,过了好半晌才停下来,就地瘫坐,欲哭而终究无泪,他没有脸面在这里哭。
他的手来来回回抚摸着墙纸,那是他和舒云棋当年亲手贴上去的,抚摸它就好像触碰到了很久之前情人的指尖,那么一点萤火虫的微暖。他用了太大的力气,几乎掐出裂痕,吓得颤颤巍巍收回手,只敢用眼神顶礼膜拜,如同朝圣。
这里曾经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家。他的圣地,他的茧壳,他的避难所。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就像二十年来他无可挽回地失去的每一件东西。
落锁的时候,周聿铭把钥匙留在了茶几上。这间屋子里再没有他的痕迹,行李都装在了赵深派来的车里。很多年后他重登故地,是因着舒云棋的死讯。那时他想,还不如一生不重回来得幸福。
赵深连着几天心情都十分畅快,周围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兴奋,打趣他说:“赵少最近精神头真不错。”其中不乏心思活泛之辈,拐弯抹角地打听到原是新收了个小情儿,便投其所好,要去奉承恭维。但赵深将他护得很紧,等闲不许人透出风声,于是便有人调笑莫非是动了真心。毕竟这既不合他们好色之徒的规矩,也不像是赵深的为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可要他回答,他也答不上话。他起初只是怀着猫抓老鼠似的玩弄之心,可是日子一长,就算只是把那人像一株绿植一样种在他空荡荡的房子里,远远地看过去也觉得欣慰,像是留住了一抹春天,落进他长年枯寂的眼睛里。
赵深把周聿铭安置在旧城区的园林别墅里。那里还残留着殖民时期的建筑风格,一处处红瓦白墙的公馆,一树树裁剪精致的绿荫,窗户间明快的阳光里隐隐透着红茶咖啡的香味。这样的地方只适合作童话剧的布景,而不是贵公子秘不可宣的藏娇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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