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藿视线下移瞥了眼唐桃儿,默然,却又抬起头来远远看了眼,目光中露出几分讶然。
唐桃儿不由回头,但只见远远的曲廊处,一抹白影飘然而来。
蜿蜒曲蘖建在一汪清池碧水之上,远近起伏的亭楼迷蒙于夜半的迷雾中,清冷的池水上泛动着烟波轻雾,如幽深曲径中之香霭瑶台。
薤露清荷晚风浮动,桂兰芝草摇曳蹁跹,芊浓合度的白莲如梦似雾冉冉款步,仙姿趋附间却如妖魅横行。
无论瞧着多少回,琅邪公子翩然的倾国风姿总是令人目眩神驰,不过她看身旁一直不动声色的卫藿似乎也带着轻微的诧异,仿佛对于他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
还来不及深思,横木地板光滑铮亮,唐桃儿就瞧着对方赤着玉白的双足无声无息潜近。
侍婢已经悄然退下,连卫藿也默默退后了几步,仿若隐入暗夜无声。
“娘子!”随着那招牌式的跌宕婉转尾音袅袅的呼唤依旧如初见时那般令人直冒鸡皮疙瘩。
每回被这么一唤,唐桃儿都有一种娇躯一震的感觉。
“四年,思念,你我相识了四年,相知了四年,又分别了四年,一千四百日的念想,如今,为夫总算是又找到你了!”虞王孙眉目含情,站定在唐桃儿面前,脉脉凝视,手臂一挥,远处高楼突然亮起一片星辰一般闪亮的灯火,接着又是一片,由远及近突然千百盏灯火大放异彩通明在夜色之下,如同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般突然将这一片寂静幽深的百里庭院点燃。
那一盏盏的灯火一片片的灿烂,一片片铺陈,若昙花盛开,极致绚烂,突然琅邪阁变成一处真正的玲珑仙境,琼宇楼阁。
唐桃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明亮晃花了眼,不由眯起眼手搭凉棚的远目,耳边一缕风刮过,她的小肉手已经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拉住,在一片灿烂绚丽里,那双悠远清凉千年古玉般的眸子熠熠生光:“知娘子不肯轻易谅解,然吾心尤未变,吾曾许愿,琅邪阁上下为卿沉寂,待卿归日,方是我琅邪重放华彩之时。此处为卿黯,此处为卿欢,娘子可还记得吾所许下的诺言?”
唐桃儿被挚着双手,无法遮挡那片灿烂,她无奈的想要看清光圈里近在咫尺的男子,可是光亮太过绚烂以至于她仰着头半晌只觉得双眼酸涩无比,眨巴眨巴眼之后,顿时眼角滚出一片热泪。
其意境颇有几分持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味道。
于是一旁瞧着的胖大婶不由抹泪哽噎了句:“呜,公子真是太不容易了,唔……”
唐桃儿很想揉一揉眼,实在太他妈痒了,奈何这手,被牢牢抓住动弹不得:“嗯,那个……”
“娘子想说什么?”呵气如兰的谦谦君子问道:“娘子有什么要求,但凡夫君我能做到的,一定上天入地为卿做到。”
“……其实吧,俺就是想说,刚才撒尿没洗手……你要不要先把俺的手放开一下下?”
蛛网
灯火通明的琅邪阁如同琼楼仙境,华荣流彩。
绵延百里的碧玉楼台虽然如同璀璨的明珠流泻逶迤,只不过这通透琉璃的晶莹却又像是如雾似梦的瑶台,触手不可及的远离人间。
即便身在其中,亦给人静谧莫测的味道。
耳边除了暗鸣外,却是听不到一丝动静。
唐桃儿艰难困苦的眨巴自己不停流泪的眼睛试图缓解它的酸涩,一边感慨这深情对视委实是个苦力活。
面前这位定力之强,叹为观止。
感慨间终于感到捏着自己手不放的琅邪公子动了动身体,从那眩晕的光圈中移动了出来。
“哦,娘子看来还在怨恨啊。”琅邪公子略略一叹,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令夫人原谅为夫呢?”
幽幽冷冷的一声叹息如同撩拨起水纹的涟漪,在静谧中无声铺陈了开去,仿若惋惜,仿佛哀怨,妩媚的桃花眸涟涟泛波,晶莹汪然。
四周紧随着公子的语调,顿时一片着急上火谴责哀怨的眼神。
额头一滴汗,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胖婶瞪着唐桃儿更是一副怒其不争:“夫人,您就别使小性了,听劝啊!”
唐桃儿甚觉无奈:“难道这张脸各位就没一个觉得陌生的?你们家夫人好歹住了几年了吧?”
她扭头对着觉得比较靠谱些的卫藿道:“你说是吧?”
刚才的讶异仿佛是一个错觉,卫藿完全不动如山,甚至更加恭敬:“公子爷若是认准了,那便就是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唐桃儿脑子里顿时有北风在呼啸万马在雄浑的大河在咆哮的感觉,这琅邪阁的人不靠谱,全上下的人都不靠谱,一碗泡螺定了亲,一碗泡螺认老婆,儿戏,太儿戏了!
这事,关乎自己的名誉问题,她不能儿戏。
不过,她瞧了瞧公子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想了想那把锋利的剑,望天……
踌躇半晌,道:“公子你看,手艺这东西,是可以学的,不过俺觉着这人的模样,是不能变得吧,您与公主青梅竹马的交情,难道会不认得她的模样,还需要靠这手艺认人么?”
琅邪公子闻言神情一黯,幽然道:“娘子可是还在责怪为夫?四年来你音讯全无,与你品貌相仿的女子入这琅邪阁却是不下百次,如果不是这碗泡螺,为夫早就被人骗了去,而娘子是不是还要躲为夫一辈子?”
哀伤的语调,委屈的神情,唐桃儿顿时有一种不认就上愧对天下愧对地中愧对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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