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河中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叫嚷声。因离得远且说话的人太多,吵杂之下反而听不出个数来。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夷人……对岸……昏迷……”几个字眼。
看着渔船慢慢划近岸边,庄麟的面色越发沉稳。君少优伸手拽过身旁一位灾民,开口嘱咐道:“你回城门口找到修筑城墙的徐将军,跟他说岸边有情况,叫他带些将士过来。”
那人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而这边的灾民已经在庄麟的组织下集结起来,还有一旁跟着凑热闹的骠骑营将士们,如此千八百人,气势汹汹的看着河中。
不过盏茶功夫,游船靠岸。十来个身体敦实的汉子压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人下了船。那几人穿着打扮都跟草原上的匈奴人差不多,只是衣饰更为贵重一些。面色紫青,浑身上下遍布血迹,有一人昏迷不醒,另外几个虽看似清醒,但挣扎的并不厉害。其中一个架着他的汉子说道:“我们在河中捕鱼,影影绰绰就觉得岸对面有动静。于是鸟么悄的摸了上去,就瞧见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众兄弟顺道就把他们压过来了。”
这一队人马恰是骠骑营的将士,因一路上习惯了被君少优吩咐些打猎加餐的事儿,此番捕鱼也跟着去了。没成想最后竟闹出这么一回事儿来。
那汉子顿了顿。开口笑道:“这也算是一条大鱼了罢。”
庄麟打量着那几个被压的匈奴人,开口问道:“就他们几个吗?”
那汉子回道:“郑老三已经带着一队人马去河对岸搜查了,不过想来是没有旁人。”
毕竟出城巡逻的将士才回城,倘或之前有兵马集结,庄麟不会不知道。
庄麟颔首不语,向几个被架住的匈奴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摸到对岸的?”
几个匈奴人面面相觑,目光闪烁,全都闭口不语。
庄麟冷笑一声,直接吩咐道:“把人押回大营。”
又吩咐诸多灾民也立即回破庙安置,免得再出乱子。
君少优开口让庄麟先押着匈奴人回硬拷问,自己则留下来帮助灾民尽快撤回去。庄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带着俘虏先行回营。
这厢君少优组织灾民收拢渔船、器具,并将捕到的各色鱼虾河蟹之类全部收拢带回去,又吩咐骠骑营将士将火堆灭掉,诸多灾民一路上已经干惯了这些活计,自然是轻车熟路。不过盏茶功夫就收拾妥当火速回转。半路上瞧见集结兵马从城外赶过来的徐怀义并一干将士。君少优吩咐骠骑营的人先将灾民护送回破庙并清点人数,自己则留下来和徐怀义交代事由。
其实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不过是把灾民们适才七嘴八舌的话汇拢一番再说一遍,骠骑营另一队人马还在河对岸巡视,此刻未曾回转。君少优所知道的消息也有限。
徐怀义静静听了一番,又针对君少优的话询问几句,主要是问了问去河对岸搜查的骠骑营一队人马,等君少优一一答复过后,徐怀义便开口劝君少优先行回城。毕竟君少优是陛下亲自派来的负责赈济灾民的钦差文官,且身份特殊,徐怀义不想他滞留在这里。免得一时出了差错不好交代。君少优也明白徐怀义的想法,也没有让他为难的意思,交代清楚后便在将士们的护卫下乖乖回城了。
他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自然明白想要赢得别人的尊重和信任,并不是空口说说就行的。而今,老老实实尽自己的本分,别给旁人添麻烦罢。
君少优回到大营的时候,庄麟并不在帐中。距离庄麟营帐几丈之遥,主帅林惠的大帐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吵杂,间或还能听闻几句藩外话语。想来是众多将领正在审问被抓来的那几个俘虏。来来往往巡逻的将士小分队更多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刀戈在星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森森光芒,气氛十分凝重
君少优在帐中静静坐了一会儿,营帐里面空荡荡的,能听到烛花爆裂的声响,看着烛芯处氤氲而生的袅袅青烟,君少优突兀的有种寂寥的感觉。
他沉默片刻,起身从箱笼中翻出一卷羊皮纸,在硕大的案几前慢慢摊开,恰是西北边塞至草原深处祁连山一带的地形图。与半年前他送给庄麟的那一卷相比,这一卷地图要更为细致些。而增添的部分都是这半年内,他通过庄麟的渠道获得的一些信息,结合着记忆中偶尔闪过的片段,慢慢描补而来。
君少优跪坐在案几之后,一脸沉吟。虽然只同那几个北匈奴的俘虏打了一个照面,但君少优还记得那几人的穿着打扮,不似寻常百姓。须知北匈奴乃是一个游牧民族,沂水而居,以蓄养牛羊为生。他们的生活方式注定了这个民族在农业和手工业上的落后。所以寻常的匈奴人大都穿着皮子或粗布衣衫,能穿着锦衣绸缎的绝对是少数。更别说昏迷那人身上配饰竟然是……
君少优皱了皱眉头,从旁扯过一张宣纸,将记忆中昏迷那人的配饰细细画在纸上。虽然有些地方被污渍血迹掩盖住了,不过君少优对那图案很熟悉,知道那应该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金鹰。
北匈奴皇室的图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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