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承柏当天下午就从h市追回来了,见着客厅里的情形就知道事情没有捅出来。在楼下搓麻声的伴奏下敲了郑陆一下午的房门,又发了一箩筐的短信,郑陆也没有理他。
陶承柏靠在门板上,蜷着两腿坐着,郑家暂时是没事了,郑陆这是心里头难过没处发去,要尽数发在自己身上了。只有自己亲近的人,爱自己的人才会无所顾忌地向对方发脾气,因为不管自己做什么,对方永远都不会离开。陶承柏如此安慰自己郁闷的心情。只是郑陆的方式着实让人急死了,哪怕他吵嚷叫骂呢,总比不理人强。
父子两之前一齐担心过的家庭大地震并没有暴发,原因么各自当然是心照不宣了。郑爸郑妈的感情忽然进入了一个新的甜蜜期,周末的时候一个也不开会出差了一个也不找牌搭子打牌了,两人不是去市里参加什么螃蟹节,就是去周边的山庄里泡温泉,要么把郑陆一人扔下,出去看电影,俨然成了一对贤伉俪。
这个出轨事件对郑连山的影响至此显然已经降至最低,他心中暗自有一丝得意,觉得自己在处理与陶华清的关系中理智地占了一份先机。郑陆一直是闷闷不乐,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至于陶承柏,郑陆心里郁闷极了,对于两人的关系和以后,他烦乱地理不出头绪,又下意识地逃避去认真思考,郑陆现在已经说不清为什么要和他闹,反正就是不要理他,并因此心情荡到最低点。
现在比较亲近的人应该都知道两个人恼了,因为实在是太明显了。郑陆每天骑郑妈粉色的小绵羊电动车上下学,有了题目不会写就去问同桌蒋培文,或者是坐在前面的熊易伟。
课间郑陆不是做题就是和蒋培文一起趴在位置上说知心话,这所谓的知心话两人现在已经聊得相当深入,内容是关于父母出轨和离婚,还有后妈小弟:
——我觉不出来我爸现在有多爱她。她除了人长得漂亮爱打扮别的都不行,连饭都不会做,更别说操持家务了。连小弟都没有耐心带。
——那你爸和你妈现在还联系吗?
——怎么没有,没有也有啊,不是还有我吗?不过我爸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妈,觉得对不起她吧,就算他不爱现在这个了也不会表现出来的,无论怎么样也要撑下去,因为是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郑陆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也许在那些出轨的爱情里面反而能挑出天长地久来。
郑陆此时有些庆幸那天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把事情说出来,现在看来父亲是悬崖勒马了,否则岂不是成全了那个贱人的天长地久了。
外面忽然一阵大笑。郑陆转过头去,晚自修课间的走廊里永远是站满了男生,可他在一堆人里一眼就看见了陶承柏。他站在一片暗淡灯光里,两个胳膊肘闲适地搭着栏杆上看着正弯下腰的朱正涛,嘴角似乎含着笑。然后又随着朱正涛的动作抬起了头,于是彼此的目光便交汇了。
陶承柏的目光立即变成了两道温柔的泉水,叮咚作响地往郑陆身边流去。郑陆立刻装作不在意地移开了眼睛。
朱正涛今天穿了一条很特别的运动裤,裤腿子两边带着两条长长的拉链,可以一直拉到大腿那儿的那种。此时,一溜排的男生都笑着看他把拉链拉到了最上头,露出了两条大长腿。朱正涛抓着窗户的推拉玻璃,往窗台上一坐,赤条的大长腿也翘了上来,从背后咻一声甩出了一块擦桌子的脏抹布,捏紧了嗓子,像个风骚老娘们一样招着抹布冲周围人喊道:“客官,来嘛!来干一炮嘛!不爽老子不收钱。”
走道里立时笑倒一大片。
楼下班的一个男生来三班找人,此时走了过来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朱正涛一把逮住了脖子,九曲十八弯地喊了一句:“客官~~”接着忒诡异地贴着他的耳朵笑了一个“呵呵!”
此男生是众所周知的一个薄面皮,此刻就被众人笑成了面红耳赤,他人也不找了,一顿拼死挣扎转身就想溜。朱正涛从窗台上跳下来,还要去追,追到了楼道口,从亮地到黑暗里一时没适应差点崴了脚,好在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乐得他转身囫囵着就要把人给往回拖,边走边笑:“跑什么,来干一炮!”
众人此时脸色怪异,盯着他一齐哑了,朱正涛正奇怪呢,一转脸,直接吓得蛋都抽了,他抓的人居然是班导老戴。怪不得他觉得那么费劲捏。
自从上次和小戴程被当场抓了个现行以后,朱正涛见着老戴莫名的就有点不好意思,就好像玩弄了别人家的闺女见着老丈人理不直气不壮了一样。此时也不敢直视老戴,只垂着脸和他身边的小戴程挤眉弄眼。
戴邢斌皱着眉看着朱正涛腿上的四片儿布,心想:这孩子会不会真是有点问题啊?
朱正涛晚自修以后被戴邢斌请到办公室进行了一番言辞恳切的长谈。据胖子杨洪基从小戴程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老戴当晚犹犹疑疑地问了不少问题,关键词是学习和恋爱。
陶承柏两手插兜支着腿靠在机车座位上,目光望向巷子口那一盏昏黄的路灯,口中短促地吐出一口气,像是某种叹息。夜风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巷子两边的夹竹桃都开败了,此时便均匀地发出一阵沙沙轻响。
远处忽然亮起了一盏车灯,郑陆骑着小绵羊过来了。
刚转进巷子郑陆就知道他在,虽然光线暗淡只能看见一团黑影,但郑陆知道那就是陶承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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