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秧在梦里不安稳地皱着眉,直到感觉到额头上一暖,有温润的触感从额头顺着往下,鼻尖,脸颊,下颚……一下一下的温暖触感,好像雨后的阳光,慢慢将他记忆深处的那段阴霾驱散……
宇文秧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车厢里,身下铺着厚厚的、柔软的锦缎,没有看见菩屠法师和车夫,他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其间因为慌乱而一度摔倒在锦缎上,他急得眼泪憋在了眼眶。
“要去哪里?”有人站在马车外面,掀开了马车帘子,太阳光射进来,背对着太阳的人,身上染了一层金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让宇文秧吊到了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憋在眼眶里的泪水无意识地落下,他死死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呆呆地坐在车厢里,手上还维持着撑在两侧想起身的姿势。
菩屠眼眸闪了闪,终于伸出手去。宇文秧看似软弱,任谁都可以欺负一番,但谁知道他骨子里却是倔强得要命,就如此刻,就算眼泪没有被憋住,他也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少年咬紧了嘴唇的倔强模样,莫名地让菩屠心头一紧。
落在脸上的温润触感让宇文秧猛地一震,感觉到修长温润的手指在自己眼睑下一阵轻擦,宇文秧的脸轰然变色,红透得如同此刻,天边的晚霞。
菩屠的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依旧一脸淡漠的表情回到车上,马车动了起来,宇文秧才发觉换了一个赶车人。半途中的那场变故,就算他不问,也知道那老车夫必定是凶多吉少,心里揪得闷闷的,不过还好,还好他没事……脸上的触感似久久未消,宇文秧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
四月,山上的花开满了枝头,矗立在山顶树丛之间的容光寺隐约可见。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宇文秧缩在车里听到外面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中间或传出“银两”、“安顿”的字眼,依然是他所熟悉的温润淡然的嗓音,仿佛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宇文秧静静地听着他在外面吩咐那些人做的事,心中黯然,好像,对法师来说,他是一无所知的。他甚至有很多时候都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神,理应受尽世人的敬仰,下得凡来,不过是为了普度众生。
马车帘子又被掀开,菩屠薄唇微抿,一脸平静地站在车外,眼神静静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那眼神仿佛能安抚人心,宇文秧红着脸下了马车。
“吾卿师兄!”
在马车上闷了许久,终于见得光来,宇文秧看见站在寺庙门口迎接他们的吾卿,刹那间没有克制住心情,压抑了许久的紧张和窒闷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吾卿被吓得心脏砰砰一跳,小心地瞥了一眼坐得安稳的师叔,对宇文秧干笑,“师叔你们终于回来啦,弟子还以为你们在端午节以前回不了盛京了呢。”
菩屠瞥了他一眼,神情淡漠地从马车上下了来。绕过宇文秧和吾卿两人,径自走进了容光寺大门。
吾卿后背冒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拉开与宇文秧之间的距离,赶紧大步跟上前面高贵优雅的挺拔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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