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夜水奴跟着殷暖跳下船之后,因两人同时落水又距离较近,她很快便拉住殷暖。只是她虽然水性较好,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想要带着一个人游到岸上也非易事。
而且殷暖掉进水里的时候不知撞着什么地方一直昏迷不醒,水奴心里担忧的同时也有些无奈的想,幸好殷暖昏迷之中不会挣扎,不然她这一次非但救不了人,反倒会陪着他黄泉路上结伴而行。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水奴只能顺着水流在自己彻底力竭之前尽量靠近岸边。揽着殷暖的手臂渐渐开始麻木,间或一阵阵刺痛,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身上好像绑了一块大石一般越来越沉重,她咬紧了唇,全身机械的划动着。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岸边,水奴半拖半抱的把殷暖带到岸上。回头看去,只见昏暗的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见大船摇晃着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里。
全身的麻木此时化成酸痛铺天盖地的袭来,水奴跌坐在地上,动弹一下手指都觉困难,头脑晕沉得只想就地躺下。只是不行,她用力咬破了唇让自己能更清醒一些——殷暖就躺在身边,一点声息也无,或者该说生死不知,她突然觉得恐慌起来。
“五郎君?”
水奴爬到殷暖身边,伸手探了一下,还好,鼻息悠长,脉搏还在跳动,想来先前因为昏厥的缘故肺部也没吸入多少水。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眼泪一下就滚落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殷暖变成她在这世上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若是出了什么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五郎君?五郎君?”
水奴又唤了两声,在这样的夜里,两人又浑身湿透,一直昏迷不醒实在不是一个好现象。然而殷暖依旧双眼紧闭,一点回应也无。水奴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知他是否伤到了什么地方,只能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异于常人的热度让她猛的缩回手来。
才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顾不得查看手上的伤势,水奴起身想把殷暖背去一个干燥一点的地方,只是才刚起身,脚下一软跌回地上,努力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有些挫败的拧了自己一下,水奴想了一下,把外衫脱下团成一团给殷暖垫在头下让他尽量好受一些。而后跌跌撞撞的起身就着夜色寻来一些干柴,在殷暖旁边拢成堆,之后拿出火石点燃。
浅浅的火光下,可以看见殷暖两颊通红,额头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嘴唇干燥皲裂,可能很难受的缘故眉头深深皱起,一派凄楚惨然。心里瞬间柔软下来,水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让他好受一些也能挡去部分寒风。
深秋的夜里,从河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彻骨的寒意,透过湿透的单衣更添几分冰冷。水奴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头又开始晕眩起来,她下意识的把怀里的人揽得更紧了些,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小娘子,小娘子?”
谁的嗓音嘶哑浑厚,一直孜孜不倦的在耳边呼唤着?水奴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让她又闭上眼。
对了,五郎君!
猛的惊醒过来,待发现怀里的温度犹在,水奴方松了口气。
“小娘子?”梦里那个嘶哑浑厚的嗓音又响起,水奴抬头看去,却原来是一个做渔民打扮的老翁,满脸沧桑,慈祥的眼神正看着她。
干柴早已经燃尽,太阳出来,视野里一片明亮。
“老人家。”水奴道,“方才是你在叫我?”
老翁点头,“小娘子,你为何会在此处,看你脸色可不算好啊?还有你怀里的小郎君显然也正高热的样子。”
水奴低头,殷暖的脸色和昨夜一样,身上高热依旧。担忧之下,心里的警觉一下退去,不及回答其他,她抬头看向老翁恳请道:
“老人家,五……吾阿弟可能染上伤寒,你知道最近的疾医哪儿有吗?”
老翁道:“这周围一片白水茫茫,哪儿有哟!老朽家就在不远处,小娘子你若是信得过老朽,就先把小郎君送去老朽家里换身干爽衣裳吧!”
殷暖浑身发烫,眼睑动了一下,而后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再不见其他动静。水奴心里一酸,点头道:
“如此就叨扰了。”
把殷暖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水奴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双腿,正想背起殷暖,老翁道:
“小郎君老朽背着就好,小娘子你替老朽拿着渔网,可能行?”
此去路途不知多远,现在自己的身体情况要背着殷暖确实有些勉强,水奴感激不尽,忙道过谢,帮忙老翁把殷暖背上,而后自己背起鱼篓,抱着老翁的渔具跟在后面。
老翁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惊道,“小娘子,你手臂也受伤了,可要紧?”
水奴这才查看一下自己的伤势,只见小臂上一道寸长的伤口,经过了一夜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衣袖上染了些鲜血,故而看起来有些可怖。她摇摇头回老翁道:
“不打紧的,血已经止住了。”
老翁见她脸色苍白,心疼道:“这路途虽然看起来遥远些,坚持一下也就到了。”
水奴点点头。
一路上老翁见她精神不济,便尽量和她多说些话分散她注意力。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小娘子和小郎君流落此地可是遭遇了什么?”
“五……吾和阿弟乘船去建康探访亲戚,半夜遇上水匪劫船,慌乱之中吾和阿弟落水,之后便被水流冲至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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