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起一掌,将我推出了销魂殿,大门重重合上。
师父!师父!求您原谅我!弟子不敢了!弟子再也不敢了!求您原谅我!求您原谅我!
我跪在殿外的石阶上不住地磕头,不断敲着,抓着,砸着,指甲全都掉了,满手都是血,可大门再也没有打开。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我在销魂殿外跪了三天,可师父再也没有出来。我知道他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掌门师伯来的时候,眼中是止不住的惊骇,他让弟子把我送去了冰室。
可很快,我就被从冰室转到了仙牢。
我并不惊讶,我做下的错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我知道这对师父意味着什么,我如此肮脏,可我不能累他清誉。所以戒律阁提审我的时候,我还未等他们开口,便咬断了舌头。
看着他们震惊的目光,我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除了师父,其他人在我眼里蠢得像猪一样,我怎么可能和他们说一个字呢?
我又被关进了仙牢,可我不介意。他们除了关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之中,我听到了长留示警的钟声。
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可我知道一定很危险,我得去看看师父。
我装病骗仙牢的守卫弟子打开门,然后一记狠拳将他击昏,逃了出去。
长留全部弟子已经整装出发。妖神来袭,天地都为之变色!
我混在人群的末尾,跟着大家飞去战场。掌门师伯和师父分别带着修为最高的一群弟子分在左右翼。
我又看到了师父,我心里开心不已。
大战打了十天十夜,死去的仙门弟子和妖魔徒众不计其数。师父也受了伤,可他无暇顾身。他不知道,我一直守在他的不远处,将那些朝向他背后的冷招接连打掉。
虽然师父受了伤,可他那强大的木系法术让敌方一干徒众吃尽了苦头,伤亡惨重。满天飞舞的木藤卷起血肉的惊涛海浪,好像一片广袤的森林。
连师父也变成了一棵树,一棵巨大的、美丽的树……
敌方左护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绕到近处,突然凌空对着师父身后推出一记绝杀!
赤色的光芒遮天蔽日朝师父压下来,我想都没想就迎了上去,挡下那光芒。
我听到了胸骨碎裂的声音,好像被雪压断的枝条,我记得在那些下雪的深夜,我时常听到这声音。
我终于成了一根断掉的木枝,再也回不去那片森林……
我轻飘飘从空中落下,却发现自己落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是师父……
云儿!云儿!
他抱着我大声喊我的名字,他的手覆在我的胸口,徒劳地为我输入仙力,自己的伤口血流得更凶。
我想对他说不必了,可我发现我已经没有了舌头,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我脸上,我从没看到师父哭得这么狼狈,他这样子看着实在很好笑。
我很想触碰他的脸,可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盯住他,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刻在脑海里,刻在骨头里……
我的目光开始涣散,有很美很美的光芒在眼前飘来飘去,然后我听到了师父撕心裂肺的恸哭。
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我知道,他原谅我了。
师父……我爱你……
不见
竹染觉得笙箫默这两天不大对头。
往日在绝情殿,这家伙是永远找不到人的,当然去处不用说,肯定是跟他的那位好师叔黏在一起。可这两天,竹染在绝情殿看到笙箫默的次数,简直比过去一年看到他的次数都多,而且他看到他的时候,这位仁兄既不是在偷懒也不是在晒太阳,而是不停地在帮东华他们处理公务,不是草拟文书,就是整理籍档。
昨天,就在昨天,他甚至听见掌门师祖当众表扬了这小子,说小默这几日十分勤谨,终于长大了不再贪玩,能够帮师父和师兄分忧了。
竹染当时听到这句话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惊讶程度不亚于大白天看到了百鬼夜行。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超高的情商和无比发达的感知能力告诉他,如果笙箫默不是被人掉包了,那他就一定是和销魂殿那一尊,发生了什么。
「哎,你这两天怎么了?」竹染推门进去,见笙箫默正趴在案前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感觉到有人,他本能抬头,眼神却是来不及掩饰的颓然。
「没怎么。」笙箫默见是他,重新低下头写字,语气却有些抗拒。
竹染噗嗤一笑:「拉倒吧,你也就骗骗师祖他们,还骗得了我?」他走上来凑到案边,压低了声音关切道:「怎么?和他吵架了?」
笙箫默笔锋一滞,重重吐一口气,突然将毛笔一下子掷了出去,毛笔上的墨汁甩了一地。
看来不仅吵架了,而且吵得还不轻。竹染想。
「我跟谁吵?谁和我吵?我说我其实是被赶出来了,你信吗?」笙箫默直接躺倒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长长地喘气。
「这么严重?可青玗仙尊的性子,我很难想象他会这么做……」竹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该不会和他直说了?」
笙箫默皱了皱眉,便把来龙去脉和竹染说了一遍。不过关于那个他没听懂的所谓「密谋」和应云的事情他还是一笔带过,答应东华的承诺,还是不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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