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黄金,咱们仨每人三十两,留十两出来买处房产再加布置新居,如何?”
得意洋洋。
入夜。
十五躺在烧得暖暖的火炕上,裹紧一床薄被。
红姐和四哥并不是贪财的人,只是璇玑营对他们这些伤残了的老刺客向来苛刻。终生不得离开京城不说,每月那一点点俸禄,如果自己平日里干活儿不攒下些积蓄,真是困苦艰难。
不过比起那些被捉住受尽酷刑,或最终死无全尸的同行们,红姐他们还算是有个好下场……
这次有了庆南王赠予的百两黄金,也算是让他们老有所依。
翻个身,把枕头下的匕首往里推了推。
一人三十两,红姐也好,四哥也好,连同他自己,以后也能过上富足的小日子吧?
如此看来,这趟活儿还真不错。
再次缅怀了一番庆南王府的好酒好菜这才睡了。
清早。火炕已经变冷,十五缩在被子里酣睡,突然被一把横飞过来的小扫帚敲醒。
“起来!那两个尾巴还没走,跟我出去买年货。”
十五沉默着坐了起来,从被子上捡起殴打他的“凶器”看了看,随手一甩,小扫帚稳稳的落在炕角。
庆南王这个杂碎!这两个探子要跟到什么时候?
十五跟在红姐身后,脸上挂着亲人重逢后的幸福笑容。
阿姐指指点点的让他看这个,看那个。只拿他当外乡进京的土老帽,介绍京城各种老号,卖糖果的,卖糕点的,卖熟食酱肉的,卖杂货的。
他很配合的做出老农进城眼不够用的样子,“阿姐,咱们现在有钱了,多买点好吃的回去吧!”
红姐笑容满面:“好啊!我们也许多日没见荤腥。”
逛了一圈,十五变身大老牛,肩上,胳膊上,手上,或背或扛或拎,大包小包的往家运。
红姐还去了趟成衣铺子,特意选了几套像样的新衣给这爷俩,自己则扯了块艳丽的布料送到裁缝铺子。
一切的一切,全按穷苦人手头终于有了钱的模式,做足功夫。
如此一连五日,头小年,南域的探子终于撤走。十五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卷了只小包袱,打算回璇玑营。
红姐叫住他:“你的金子莫忘了拿。”
十五回头一笑:“您和四哥先帮我收着吧。等我也有下来那天再取了花用。”只是,他,未必有机会享受这笔银钱……
红姐倚着门框站在那儿。身为璇玑营元老,当年的八朵“蔷薇”唯一幸存者,很知道这句“下来那天”的分量。
犀利的眉眼间浮起一层柔和,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好,你去吧。”转头回了屋,眼睛却是湿的。坐在桌边出了会儿神,突然叫:“四哥!你来,咱俩合计合计。”
曾经的初四由里间走出来,沉默的坐在了阿红对面,窗外昏暗的光线静静的打在这个男人刀削般的脸上。
阿红看了他几眼。这也是当年璇玑营中算得上一号的刺客啊!如今肩也塌了,背也驼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两鬓隐隐的白发。
“他没拿金子?”
“没有。”
初四搭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说话也带着点儿哽咽:“这孩子,初进营里时才那么一点大,十四岁,跟个猴儿似的。我,没想到、没想到终有一日竟借上他的光儿活着,我……”
阿红的脸更加柔和,轻声安慰着:“四哥,你也算是十五的入门师傅,他孝敬你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么多人……如今没几个了。”
初四用仅有的那只手捂住眼别过头去,喉咙里发出年老重伤的野兽般的呜咽。
阿红面上浮起一层朦胧的微笑,揉搓着她那条断了的腿,“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就,好过了。”
天已擦黑,在一众收拾买卖摊子的商贩们中间,十五熟稔的穿过一条条小巷,最终拐进一扇民居小门。
窄小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架磨豆子用的小石磨。
进了堂屋,有一名瘦瘦的老头正坐在桌边,面前摆着一只小笸箩,正眯着眼仔细的分拣黄豆。好的丢进盆里,坏豆攥在手心。
十五恭敬一揖:“二叔好。”
老头儿右手捏起两枚豆子一弹,十五旋身躲过。再抬眼,老头儿还是那副闷头闷脑拣豆子的德性,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十五冲他点了下头,夹着小包袱径自挑起门帘进去里屋。
走到屋中衣柜前,探手扭动旁边不起眼的一只瓦罐,衣柜吱嘎吱嘎的移开了一人宽的距离。侧身而入,在里头又拨动机关,身后唯一光源合拢。眼前黑黢黢的密道中,每隔十步有一灯如豆。
密道尽头依旧是有机关,打开出来,扑面的热气和饭菜香。
厨房。
厨子们全当没看见从堆放杂粮的角落中跳出一个人,各自炒菜的炒菜,淘米的淘米,只有一个正在挥刀斩骨的彪形大汉冲他屈起两指打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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