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一声枪响。眼睁睁看着那人后心开出了一朵凄艳的红,在藕白色的长衫上迅速蔓延绽放,瞬间荼蘼。而手中的枪扳机搭在手指上,并未一动。惊恐地看着手中的枪,和前方那个霍然倒地的身影,男子的脸缓缓抬起。他双唇颤动,俊朗霸气的面容上,泪水肆虐。
这样熟悉的长相,他竟是——景灏天!
逐渐清醒的意识恍然一空,景灏天微茫睁开了眼睛,单手抚上裂痛的额头,仿佛梦中的那种痛尽数涌入脑中,让他头疼欲裂。冬日夜长,窗外还是暗的,大概才五点钟样子。屋子角落的油灯燃了一夜,照出屋内物什分明。身边躺着的人轻微一动,景灏天这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人,正是昨夜顶着酒劲折腾到半夜,硬留宿下来的徐云初。
那人线条柔畅的额角轻轻贴靠在他右臂上,还睡得很安稳。睡颜淡泊纯净,两扇长长的睫毛柔软弯翘,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水痕般的阴翳,看去静初美好。淡色的唇轻抿,睡得无碍如同孩童一般微微嘟起,既有偏中性的秀气,又透出天然的淳真。景灏天不知为何心中一动,仿佛春风吹开的水面,微波觳纹极限扩散。他翻了个身与他面对,刻意加大动作幅度,伸手捏住云初下颚将他的脸抬起来一些,凑近了去细细审视着他。他这么一动,云初果然就被吵醒了,迷茫地睁开眼睛。他睡得酣沉,被强行闹醒时眼都睁不开,长长的睫羽扑闪了好几下才看清眼前窝着一张布满戏谑的脸。
景灏天靠得太近,云初乍醒下也没觉得有何不对,只是本能地有些抵触已入侵心理安全范围的接触。他视线越过景灏天看了看窗外天色,掀开被角坐起身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和景灏天打招呼,颇不自然地扯了扯小衣,便要起身穿衣。“谢谢你,我要走了,还要去做工呢。”
居然连个问早之类的言辞也没有,一开口就是这么生疏客套,景灏天突然不爽起来。手臂一伸五指抓住他后领,将他扯下来翻身压住,他侧着头挑着眉嘴角痞痞一笑:“徐云初,我这床可是第一次被我以外的人睡,你得给过夜费啊!”
云初本就睡得不够身上还有些乏力,给他这么一把掀翻按住,手脚使也使不出力来。他蹙眉听景灏天又漫天胡乱说话,实在无力挣脱,便拿一双清明眼眸定定看准了他的,嘴角微末一笑:“景少爷,你的床说它被我睡很欢喜,不必付钱。”
这人笑起来唇角微扬,看着极乐善却又带点清霜的洌,景灏天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就是顺心,越看越舒畅。心里竟滋生出这样的闪念,连带与他这样打趣都觉受用。“是吗?那你被我睡,欢喜不欢喜?”
这样话语可又在牵引到云初的私隐上去,云初敛了笑淡淡看他一眼,便侧转开头去。“别闹了,你再不让我起来,我要迟了。”景灏天觉得他那一眼叫人阴晴难辨,分明是日光初晴隐隐有浮光掠影,偏又云起水穷硬生生缈出了三分隐伤,被他眸光一转,又带出了七分疏离冷冽。那一刻景灏天如梦恍然,心里无端生出一股念头,竟想要低头吻他。
最后云初轻轻挣动,景灏天才心虚地放开了手,任他起床穿衣,再没为难调弄他。拉着他吃过早点,景灏天去洋行,顺路带了云初到茶楼。时下流行的黑色流线型车身上映出走向茶楼的那个身影,在门槛下站定回过头来望了一眼。景灏天正隔着玻璃看他,见他回头在车子开动时两指沾了唇角痞子样地朝他抛了一个吻。
云初还站在茶楼牌匾下,淡泊的眼神微微一黯。
华翎从上海回来,又叫了景灏天和一帮狐狗朋友天天晚上不是上花楼就是下赌场,酒色财气一样不少。元旦过了没几天,一群人出了馆子又在碧仙馆寓居,华翎带回来几瓶洋人红酒,都搁桌上猜拳拼酒。
景灏天输了一轮,正被左鹏飞季荣几人按住了喝酒,突然门房来敲门,说是有人来给华翎少爷传话。华翎去开了门,站在门口跟门房悄声言语了几句,门房便下楼去了。华翎转过头来朝景灏天吹了个口哨:“托你的福了灏天,今晚我有西洋大餐吃,这几瓶红酒你们自行享用吧。慢慢喝,千万等我回来再醉。”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等看到门房带上来的人,皆发出了一阵下流哄笑。华翎身形占据在门口,挡住了景灏天的视线。他一手按住了来人的肩膀,一手轻佻地在他脸颊上摸着,笑道:“很好,光就这份诚意,我已经感动得不行了。乖,等一下一定好好喂饱你!”说着转身对屋里众人说句“我失陪了”,伸手搂着那人便朝外走了。
景灏天照旧坐在桌子中央,在华翎抬起手肘时透过衣角,看到来人垂落在身体两旁的修瘦手腕。在华翎搂着那人临去前转身一晃的空裆,恍惚间瞥得那人一张纯净细致的脸。他面容沉静毫无表情,微微低垂的双目显示出早已准备好的顺从。当华翎搂着他的肩膀走开,他跟随的脚步有着赴义的从容。景灏天手一抖,红酒洒在白衬衣上,当即湮出了一朵湿红,如血如墨。
左鹏飞揪着景灏天不放,笑道:“灏天,华翎自快活他的,你这酒却是赖不掉的。别趁我们分神偷偷倒掉了!”
景灏天仰头把酒喝了,杯子往桌上一拍:“喝酒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们!再来!”
酒杯随即又被满上,景灏天伸手扯了扯衬衣衣扣,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堵得难受。边上几个人一边猜拳,话题又扯到华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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