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便是我在屋内看着季米,倪珂在屋外看着我。那个画面让我想到了一个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咳,你可不能说我没有文化。
季米的体温较常人低上许多,一旦生起气来,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让他好似冰雕一般。相识到相知,过往历历在目,若非他执意守约要回到我的身边,怎至于会伤成这样。偶尔我坐于他的床边,将他的手握在我的手中,搁在我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
有的时候我会想春尽夏至,气温渐升,这凉凉的手掌搁在脸上能消湿祛暑,降温生津。叫人心旌乱荡,美得海去。
有的时候我又想,他一个人睡得太久,会不会冷。
第 14 章
十四
1
玉王府迎来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费皇帝得知小王爷脱险归来,龙颜大悦,金口玉言将要亲临王府探望他的乖侄儿。即便小王爷面子不大,费皇帝的脸皮也足以封天。当日满朝文武一个不差全至了王府报道,小王爷意下怠慢不得,于是差苏伯请上京城里鼎鼎有名的戏班子来府里凑趣儿。
唱得是《西厢记》。莺莺端的是色艺俱佳,不过满堂的目光却都被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俏红娘吸引了去。那花旦生得高挑,体态婀娜,披锦戴绣,打扮得十分俊俏。“她”持一把绸扇掩着自己的脸面,只露出一双深邃fēng_liú的媚眼,眉横远岫浓如点墨,目盈秋水娇比海棠。看得座下百官如痴如醉,叫好不迭。还未等开唱,赏钱便扔得如飞。搭台前似是吃了豹胆压惊,“她”竟一步一扭地下得堂来,近了倪珂身边。媚眼左甩右抛,似喜还嗔,袅袅而来,又袅袅而去。
归根结底是自己就生得太过风华绝代,倪珂全然不解风情。美色当前毫不动心,由始至终正襟危坐面色持重。他歪过头询问左右,可曾闻见什么香气?
陪驾的左右早就看得眼直了,吞了一大口唾沫道,禀小王爷,不正是那慑人魂勾人魄的脂粉香么。
“并非女人的胭脂香气那么淫俗,而是——”俏红娘开始呀呀作唱了,倪珂便不再言语,仔细听了起来。这花旦的嗓音不似一般旦角那么软绵无力,行云流水之声蜿蜒满堂,别有一番韵致。
——既然泄露怎干休?是我相投首。俺家里陪酒陪茶倒撋就。你休愁,何须约定通媒媾?我弃了部署不收,你原来“苗而不秀”。呸!你是个银样镴枪头!
那个花旦唱着唱着,慢慢移下了挡着脸庞的绸扇,满场的看官屏息以待。唯有倪珂悠悠然然端杯饮茶,然后……他呛了个半死。
因为那个花旦不是别人,正是人皆称赞“玉树临风”的前朝太子,我。
2
一折子唱罢,倪珂便再坐不住,遣了几个壮汉进后台抓人。
我掐着嗓子哎唷了几声,“这戏正唱至火候,纵然奴家肯点这个头,这满堂被撩了心肝儿的看官也是断断不肯的。”
“小王爷有请,还烦劳殿下自重。”来人的几双大手俱已按在我的肩头。真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风度全无。
那张肤凝玉沽的脸此刻青得跟刚敷了菜汁儿似的,瞪着我的眼睛大得活像个澡盆,一见面便张口怒斥,“堂堂一朝太子,你今日所为,成何体统?!”
‘太子’二字对我来说就是个箍,前尘往事罢了。“小王爷,你看奴家这身装束好看否?”
“身形是高大了些,倒也……”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碧似玉斝的眼眸里忽而流出了笑意,“不算太不堪入目。”
“却非奴家自夸,虽不比小王爷月前在山贼窝里打扮得那么流畅娟好,似也不差。”
“你——”正当倪珂皱眉之际,朱门外传近一声尖厉的叫喊:圣旨到。
日理万机的费皇帝没有前来,带着圣旨到来的是他跟前的大红人,梅公公。一条子脸又瘦又黄,干巴巴的,像根丝瓜精。溜肩鸡胸,脚底上长鸡眼,脸面上长斗鸡眼。总之,这辈子就是和鸡杠上了。
“奴才听闻殿下已经回府,却不知现在人在何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完了的梅公公弓下老腰,轻手轻脚地扶起了小王爷,笑得一脸谄媚地问话。
我刚欲抬头,倪珂极为迅速地伸出一手将我脑袋按了下去,对着那个老宦官陪起笑脸,“公公也知道,简森的性子素来不谨。他知今日群臣皆来端的没劲,一早便溜出了府门。兴许现在又在请叫花子们喝酒了。”
“殿下当真奇人!奴才早年听闻,殿下十三四岁的光景曾在桥丹楼摆下了一整月的好酒好宴,官绅来了拒之门外,乞丐上门倒笑脸相迎。与那些衣衫褴褛臭不可闻的叫花子同饮同醉同食同寝,竟自得其乐毫不避忌!”
“这人打小怪得很,如此荒唐的行径车载斗量,不可计数。”倪珂微微一笑,说道,“不谈他了。本王知道公公颇好古玩,近些日子偶然寻得一好物件,权当算作公公不辞幸劳跑这一趟的谢礼。”
我心里夸嚓挨了一鞭子:倪珂要把当吟送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如若知晓当吟落入宦官之手,季米醒来后非活剥了我不可。
我仍然跪地不起,脸面已然滚烫,只差七窍生烟。趁人不备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倪珂,却见他慢悠悠地从手上褪下一只文物得不行的扳指。那扳指价值连城,意思就是说,卖了它能让一城的老百姓快快乐乐奔小康。跟它比起来,当吟就是镐,就是犁,就是不堪其用的废铁块。不过我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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