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志迎接她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左手袖子上别著个黑色的袖章,上面是一朵小小的白花。他曾经听柳恒澈提起过,萍姐的父亲多年前得了不治之症,一直在反复手术与化疗中,她老公原先是个玩音乐的,整日高喊:“世界不理解我,世界不理解音乐!”忧郁文艺著不务正业乱花钱,後来在女儿刚出世没多久居然姘了个年轻女孩私奔了……说到底,萍姐的强悍,未必不是生活逼出来的。
柳恒澈给萍姐倒了水,开了电视,然後拉了周远志一起去厨房弄饭菜。他们的厨房在底楼,本来是公用的,年後这栋小楼里渐渐来了些新住客,到底不如罗兵他们在时的热闹,厨房更是少人使用,几乎成了两人的私厨。
周远志看柳恒澈一样样从塑料袋里往外搬食材清洗切剁。一块带皮咸肉,几两河虾,许多的青菜,还有块绢豆腐和一只大鱼头,看来他今晚心里的菜式是豆腐鱼头汤,菜饭和白煮河虾。
周远志问他:“萍姐来影视城工作?”
柳恒澈正在给自己系围裙,“嗯”了一声,顺手递了另一块给周远志:“有个新人第一次上戏,她要全程陪著,以免出问题。”
周远志拿了个塑料篓子装了青菜清洗,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奇怪:“萍姐怎麽又带新人?唐晓骏呢?”
这次柳恒澈迟疑了一会才回答,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萍姐她现在手头似乎只有这一个人了。”
“那……也许是今年要力捧的新人吧,萍姐这样的金牌经纪,公司不会让她放羊的。”
柳恒澈没有回答,只是用菜刀一下一下切著肉块,眼底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後几人又坐著闲聊了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周远志他们是生怕触到章曼萍的逆鳞,倒是她自己很坦诚,桩桩件件地陈述,她说老人家上个月没了,走得很快,苦了这几年总算到最後解脱得顺利,也说起如今她手头的确只有一个街上捞来的新人了。
“本来是街上的混混,叫赵小明,脾气大,演戏也不行,只能往不羁青年那块包装,现在韩流红嘛,就取个艺名叫……”她挠著头,短短的指甲修剪得粗糙,边边角角都是不平,“对了,叫赵多俊,我老记不住,在片场叫他小明小明,把他气得龇牙咧嘴。”
萍姐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那笑容却是苦的。
“柳先生,你走後,变化很大。”她说,然後又重复了两遍,“很大、很大!”
“唐晓骏呢?”
“他?”萍姐说到这里,却犹豫了,洁白的牙齿下意识地咬著下嘴唇。这个少女般的动作似乎是从她年轻时就养成的,以前是被女强人的外表压制住了,这个时候看到,却让人有些意外。
“他……他很好,”她想了片刻,才慢慢说道,“马上就要开拍一部好片子了,是和赵幼青导演合作。”
“是吗……是赵导……那很好。”柳恒澈说。
“嗯,他是很好。”萍姐咬著下唇,奇怪地又重复了一次。
後来的话题就完全不与圈子相关,萍姐坐到晚上九点,准备开车回h市市区的宾馆。柳恒澈先下楼去替她开车出巷子,周远志陪她下楼。
“周先生。”她最後看了一圈周远志与柳恒澈的居所,缓慢地开口,“你们现在都是一起住?”
周远志不笨,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因为房租太贵,你也知道阿澈他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这半年,他一直都很辛苦地在工作。”
萍姐却严肃道:“也许柳先生现在是很辛苦,但我觉得他看起来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我不是指他的经济条件,而是指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怎麽说,”她想著,“就像是刚刚入行那会的状态,对,也许比那时候还要好!看起来很精神,像在发光一样,我想这是因为你的缘故。不管是那时候还是现在,真是多亏你肯帮他,我代柳先生谢谢你!”
周远志摇摇头:“这没什麽,阿澈他值得人帮的,我想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到时候就再不会有什麽事什麽人可以拦住他了!”
萍姐却很快地问了一句:“也包括你吗?”
周远志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当然,我永远不会拦他,只会帮他。”
萍姐这才笑开来:“谢谢你周先生,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会对柳先生好。在柳先生东山再起前的这段时间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他,以後等他重回舞台,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周远志努力地陪著笑脸:“是,我也很期待那一天,到时候一定要收他多一点的利息才是!”
院子外面传来喇叭声,柳恒澈喊:“萍姐!”
萍姐答应了一声,朝周远志伸出手去:“周先生,说好了。”
周远志看著那只白`皙的手,随後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与之交握:“嗯,说好了。”
柳恒澈回来的时候,周远志已经躺下了,但并未睡著。他听著柳恒澈轻手轻脚出门洗澡,满脑子都是萍姐刚才说过的话。女人通常都很敏锐,萍姐更是个聪明女人,她一定是从他们的屋子和他们的相处状态看出了什麽,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
当然,那些话对周远志来说都是冒犯,可他却并未生气,不仅没有生气,周远志甚至有点替柳恒澈高兴,高兴到了今时今日,柳恒澈身边竟然还有其他不抱目的对他好的人。至於他自己……周远志在心底笑笑,没事的,明日愁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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