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这样几句话,倒是让顾慎之也伤感了起来,奴了奴嘴,张口把那带着腥甜的药灌了下去,接过她手上的茶杯漱了口道:“有缘自然还会相见,你们殿下是一个难得的好人,跟着他才是万全的。”
微兰点了点头,欲说还休,终究是拿起了空着的药碗,转身离去。
顾慎之轻轻喘了一下,抬头道:“慕楚,既然义父病势汹涌,那我们也不要再青阳多耽搁了,不如明日就起程上路吧?”
几个人正准备商议怎么走,却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说道:“明日恐怕走不了了,大概这接下去的一个月都走不了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匆匆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岱山。
“连日大雪,从宛平通往夙夜的官道发生了雪崩,十五里的山路全都埋了,只怕这修路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杨岄,你算命大,没赶上雪崩了。”
此话一出,三人都各有思量,杨岄只觉得自己实在命大,居然赶在了雪崩之前到了青阳,时岱山只觉得老天对自己不薄,居然在他们走之前发生了雪崩,可以多阻一些时日,说不定还能有回还的余地。顾慎之则只觉得懊恼,若是现在已经在路上,倒可以拉着杨岄同归于尽,只是……只是对不住了无辜的清波。而清波,合着双手,连连感激老天有眼,让他的公子避过了这一场天灾。
良久寂静,终是顾慎之开口道:“除了宛平到夙夜的官道,还有什么路可以回云州?”
时岱山一愣,这句话恍若当头一棒,让他原本有些雀跃的心又冰冻了下来,负气道:“除了这条官道,便只有翻过天阴山,从山坳里一处小峡谷淌过天阴渠,才能到夙夜,不过这条路,你根本走不了。”
顾慎之自己当然也知道,这条路自己是走不了的,不说自己如今身怀六甲,就算是没有,凭他这一个瘸子,用什么去翻那座天堑天阴山,又凭什么去淌那条据说是一头牛下去就会马上被冲走的天阴渠。
“我们不走你这条路,我们走宛平通往塑国的官道,在从塑国折到夙夜,这条路虽然绕远,但是我细想来,也不过就是多了十日路程,总比在这里耽误一整个月的强,再说这宛平的冬季,大概是要到三月份才会开始化雪,这个时候从夙夜到宛平的人本来就少,我估摸着,你们宛平也不会派人去开那个官道,自然是等到了开春,让那些雪自然化开,这样既省了人力,也不影响开春的作业。”
“你……”时岱山一时语结,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退后了几步,一脸颓然道:“慎之,你当真这么着急要走?”
顾慎之冷冷道:“义父命在旦夕,我身为子嗣,怎么可能不着急?”
时岱山手抓紧了衣袍,生生拽了又拽,最后憋出一句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命人帮你准备行李吧。”
“不必了!”顾慎之起身,步履有些虚浮的走到时岱山面前,拢起双手,作揖道:“顾慎之多谢时兄知遇之恩,慎之来时不着纤尘,去时也不带片缕。”
时岱山的眸光骤然冷了下去,瞳孔一再收缩,终是苦笑一声,拂袖而去。
院外的红梅开的更加艳丽,恰似杜鹃啼血,时岱山忽然想起母亲给他的那个表字:子规……子规……何时能归?
他转身,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在心中长叹:慎之……慎之……你来时不带纤尘,可去时,却已剜走了我一颗痴心。
大年初三,烟花爆竹还未谢幕,一架装饰低调的马车停在王子府的后门,车内用几层软垫垫着,暖暖融融,顾慎之坐在马车的一角,一张清隽的容颜白净如雪。
“公子,你真的没事?”清波的一双眼紧紧盯着顾慎之,那苍白的脸色让他咬紧了唇,心疼的紧缺又不能不启程。
顾慎之舒了舒唇角,想用力展开自己紧锁的眉宇,终于还是放弃了,闭上双眼,往后马车后方靠了过去。
临走之前,时岱山特意将青阳城的几个名医都请了过来,为顾慎之轮流诊脉,不过结果都大相径庭,气血两虚,头晕乏力,失眠心悸。本来这些病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摊在了一个孕夫身上,就容不得旁人忽视,只说是可大可小,却也并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一听说要长途跋涉,个个都摇头摆手了起来。
可是顾慎之哪里肯听,大笔一挥,自己写下了一纸药房,请那些名医们一一过目,居然都竖起了大拇指,直说这方子开的好,不温不火,循循善补,应该是一剂良方。
时岱山连连称奇,顾慎之只是淡淡一笑,摇头道:“久病成医而已。”
未料这一句话被一旁杵着的小王爷听见了,一章俊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转头正想给顾慎之一枚卫生球,却看见他与时岱山两人正有说有笑,只觉得一时气短,连火也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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