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又砰地拍了桌:“他是王爷,你是大臣!”
季斐然道:“游信应变能力要强些。回答速度也比凌……凌……”皇上道:“凌秉主。”季斐然清了清嗓子:“也比凌秉主快。而且,他把读书应考的苦衷和迟到缘由都交代清楚了,令人感动。最重要的是,他不作态,亦不紧张,表现从容自然,成竹在胸,是个当官的料。”
皇上道:“不错。你也就这种时候有点能耐。”季斐然微笑着点点头。
游信却突然跪下来:“草民来迟已铸成大错,万不可误了遵守考场纪律的学者。”皇上道:“待朕回去好生想想。”顿了顿,又道:“游子望,朕很看好你。不要令朕失望。”游信喜道:“是,谢皇上恩典!”
皇上叫上刘虔材和封尧离开了。封尧临行前对季斐然道:“小贤,待会来我府上好么。”季斐然朝游信努了努嘴:“想和他玩玩,改天罢。”封尧瞅了游信一眼:“看上了?”
季斐然一张捉了小鸡的老鹰脸:“够虚伪,够做作,我喜欢。”
封尧一怔,笑了:“也好。”语毕随皇上出去了。
季斐然转过头,刚好看到站起身的游信。游信掸掸衣角,谦逊有礼地给季斐然行了个礼:“季大人。”季斐然朝他走了两步,微微一笑:“前几日游公子还与我在某楼吃酒,才过几天,就启用四桨五帆,经过六滩七湾,历尽八颠九簸,真是辛苦游公子了。”
游信稍愣了片刻,面不改色地说:“多谢大人抬爱。”
季斐然摆手,一脸真诚:“恭喜游公子博得皇上青睐,令尊传授的九种方法游公子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以退为进,弃头衔如敝屐,看似清廉耿介之士,实则思虑长远。
游信微笑道:“不敢不敢。”
季斐然把玩着一块玉佩,抛上抛下,绕到了游信的身边,轻声道:“那……最后一种可有学好?”游信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不才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监考一整天一定累了。”
“不累~~不累。”季斐然拎着玉佩的绳子甩了几圈,凑到游信的耳边悄声说,“‘洗屌’之事我最擅长,游公子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游信直退到了奉天殿大门口,拱手道:“子望有事先退下了,季大人,告辞。”
季斐然将玉佩在手中紧紧一握,笑得别有深意。
与此同时,御花园。皇上抖了抖黄褂子,漫不经心道:“老九,你就没点收敛。”封尧沉声道:“皇兄明察秋毫。”随行的刘虔材也冷不丁冒出一句:“九王爷,皇上是为了你好。想想振威将军——”封尧打断道:“多谢刘大人提醒。”
皇上摇摇头,长喟一声:“季贤啊季贤,倘若他短命,定是因为得了花柳病。”
第 5 章
洞旁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民间所说人生两大幸事,金榜题名即为其一。文进士之榜挂左门外,武进士之榜挂右门外,供百姓观看。揭晓名次的布告由皇帝点定,黄纸书贴在城墙上,鼎甲三人的名字尤为显眼:
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一名,凌秉主,河南河内县人;第二名,游信,浙江钱塘人;第三名,王志忠,四川锦城人。
老百姓们都围在皇榜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在谣传“游子望谦让状元”的故事,且越传越离谱。季斐然看着金榜,摇头笑了。
朝廷中有这么个说法: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传胪后,第一名钦点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官拜正五品,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官拜正五品。其余进士经过朝考合格者,入翰林院当庶吉士。庶吉士的人升迁很快,更别说是编修了。
游信果然很绝。编修和修攒官职同级,即便非鼎元也不吃亏。给足了皇上台阶下,又收买人心。倘若那状元郎凌秉主是个白痴,也会觉得他游信是个好人。
放榜后数日,皇城内喜气洋洋。皇上定下时间,于四月末在琼林苑赐宴新文进士,既然来者都是读书人,自然得叫上礼部的诸位大人。
申时三刻开宴,归衡启未时正刻就杀到尚书府。季天策把人都放进去了,季斐然还在屋子里逗山楂。归衡启道:“季大人,我们几时出发啊?”
“衡启啊,你看看小楂变了么。”季斐然没抬头,手指蘸了点小米粥,伸到鸟笼里去,山楂弯了嘴就去啄。归衡启看着山楂,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看上去还挺精神,就~~就是鸟毛少了点。”
季斐然叹了一声,站起来,手在归衡启的锦鸡补服上蹭了几下,走到一副仕女画面前。画上的仕女手持羽扇,半遮玉面。季斐然拿起折扇,打开,摆了一个与画中女子一样的动作,眨了眨眼,微笑道:“像么。”归衡启颤声道:“像~~像~~~”
愣是磨到了申时正刻季斐然才慢吞吞出发。
申时二刻,琼苑。皇上尚未驾到,不少新进士已在苑内等候。归衡启大松一口气,搬了板凳坐在苑内,用袖子擦着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季斐然穿着便服拿着折扇,一摇一晃地走进来,笑眯眯地说:“皇上要准时来就不是皇上了。”
归衡启说不出话,只一个劲朝他鞠躬。
季斐然在苑内转了几圈,新进士们多数都在玩文字游戏,只有两个人在下棋,身旁围了一圈人。老远看去两张漂漂亮亮的小脸,正是状元郎和榜眼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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