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按着侧腹伤处,撑着坐了起来,不由分说将冷青翼搂在怀里,替他暖着痉挛的胃腹。
“你怎地这般不老实?!”冷青翼想要拒绝,却又怕挣扎间弄疼莫无这一身的伤,只得嘴上叫嚣。
“息转心法除了可以替人疗伤,也可自我运转疗伤。”莫无平淡的语气,缓缓在耳边道来,“先前那人是否助我疗了内伤?加上昏睡时,息转心法自行调理,其实我已好了许多。”
“我不信。”冷青翼微微阖了眼,想起之前将那深插在莫无侧腹的短刀拔出时的情景,不觉心口窒痛难当。
有血有肉,会痛会疼,怎能这般轻松说着没事,怎会没事?!
“以前受了伤,都是自己处理。”莫无手臂更加收紧了些,沉稳的声线,有些虚弱,却也深刻得让人不禁动容,“遇上你,是我的福分。”
冷青翼浑身一僵,心底一暖,眼底一热,低头掩去所有。
原来,什么都知道,无论如何仔细掩藏,身后那人,还是什么都知道。
第五十七回:推诚不饰
如熠熠。
一只、两只、三只……
或远或近,或高或低,一如昨夜同样时辰,依约般亮了起来。
在漆黑的夜幕里,昨夜远望,今夜近观,或有不同。
景不同,境不同,所幸,人还在,相依相守。
小心伸出手来碰触,那虫儿并不恐惧,依着温度停留,薄翼微微张合,尾处散光。那光并不明亮,却也是光,在黑暗里,抹不去的点点希望。
如梦般迷离,如星般璀璨。
阿离跑得远些,一直撑着没睡,不过等着这些个如熠熠醒来,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在“星河”里流年忘返,不知今夕何夕。小小的身子,时而蹲下,时而跃起,孩童的心性,像是已经忘了这几日的种种苦难磨砺。
冷青翼坐在莫无身侧,莫无睡了。
那一张睡颜,映着火光,略显苍白,凌厉的五官稍微变得柔和,睫毛在眼眶下打了剪影,唇角轻松,仔细看了,像是带着笑意。
冷青翼微微叹息,不禁又想起黄昏时的那一幕。
残阳染红了天际,他窝在莫无怀里抬头望天,天空很高,云层很淡,盘旋着孤鹰,声声泣鸣。
崖上初冬,哪有此处半分暖意,倒不觉几分窃喜。
四周漾着春意,很暖,身后人的怀抱也暖,可他的心有些颓然。
渡了七绝潭,到了生门,未想又是这般生死挣扎,那么休门又当如何?开门又会怎样?这一路,是否自己选错了……
若是当初,不顾一切杀回鬼狼山,是否更加稳妥些,这些迂回算计,兴许是自作聪明。
自作聪明的后果……
短刀是他亲手拔出,阿离不敢,他其实也不敢。
深埋在身子里的冰冷,那样的疼痛,他也曾亲身体味。
那一刻,颤抖的手握住了刀柄,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这一刀是他亲手所刺。
其实,说到底,也是相差不远。
眼前喷溅的猩红怕是再也消散不开,那人的血,一如这漫天的红霞,铺天盖地,透着一种残酷的凄美。
大约是之前那番阵仗,太过紧张担心,又或者这身子早已千疮百孔,耐不得半点折腾……
如今一切平息下来,他只觉那胃腹下的脏器,如被烈火炙烤,被金戈戳戮,被铁马踩踏。
很多时候,他觉得疼痛是一种惩罚,对于他所牵连的一切,让他的心稍稍好受些的惩罚。
他忍着不说,忍了许久,还会继续忍下去,直到所有的疼痛变成麻木,直到这破败的身子化为腐朽。
“莫无……”轻轻地开口,头低垂而下,咬着唇,依稀间握紧了拳头,分散些注意力,得支开那人,忍耐似乎已到了极限,“我饿了,去弄点吃的吧……”
无人应答,莫无没有说话。
“……”他虽疑惑,却连回头去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从齿缝中拼命挤出两个字来:“莫无……”
“阿离,替我们守着……”
莫无的声音忽远忽近,意识竟不知何时开始有些不清。
……守着?
守着……什么?!
“不……”就要阖上的眸子陡然睁开,无力地胡乱挣扎着,迷迷糊糊间,已被莫无调整了姿势,揽在怀里,一只手已是深按在他的胃腹间。
是息转心法,莫无要用息转心法!
“不可以……我没事……不行……后面的阵……不……”全力挣扎着,支撑着,嘴里在嚷些什么,已有些搞不清,只心心念念着不得再用息转心法,不愿那人再伤,一千个一万个不愿……
“你看。”莫无对所有的挣扎,置若罔闻,而是抬起了除了按着冷青翼胃腹以外的另一只手。
“嗯……”冷青翼吃力地看着眼前模糊的事物,这才发现是莫无的手,除此以外,还有自己的手,死死抓着莫无……自己的手。
那大掌有着粗糙的茧子,骨节有力,带着无法言说的力量,自己的手像是脱离了掌控,拼命握着那人的大掌,发泄着那些被意识刻意掩藏的剧痛。
“你的手比较老实。”莫无皱眉,淡然一句,让冷青翼噎得无话可对。
这只手是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握成了拳,未想竟是紧紧抓住了莫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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