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那天将军出事,属下和几个同伴侥幸逃了出去,跟着贺大人藏在京城陆家当铺的估衣库里。属下新调到大人身边,知道的人不多,这些天想尽办法,好容易托了一个远亲的路子进来见大人一面,大人——时间不多了,您听属下说——”
一句句惊心动魄。
西珉荣亲王玩笑一样的要求、苏台和亲王有意无意的抬价、几个小国的推波助澜,以及最终荒唐的“比武招亲”……
囚室里鸦雀无声。与其说这些消息荒诞到不可置信,不如说是因为过于荒诞,所以绝对不可能出自编造。
“大人,那个见鬼的‘比武招亲’的日子就在四天以后,时间不多了,大人要早做打算——大人……”
“我知道了。”萧然颤抖惶恐的声音里,凌玉城深深吸了口气,坐正身子。“现在虞阳还有多少人能动?端亲王在不在虞阳?北疆大营,有什么消息?”
“和我们一起躲着的有十来号人,这些天又陆陆续续找到了几拨,总共四十七人。北疆大营没有任何消息,端亲王——万寿节的第二天就去了荆阳巡查常平仓……”
荆阳!凌玉城狠狠闭了一下眼睛。端亲王,竟是和他一起长大、自幼为之伴读、视之为未来主君的端亲王!
荆阳,离他一战成名的襄州,快马奔驰只有一日之遥,离北疆大营主营所在的剑门关只有三日之遥!
难怪他会毫无防备地带了五百人回京贺寿,难怪北疆大营毫无动静,难怪参奏他的九十七条大罪里,会有二三十条知道的人屈指可数、然而的确抓到了真凭实据的罪状!
“我明白了。”他长长吐了口气,“这事虽然荒诞,却未尝不是脱困的良机。传令给贺留,当天……”声音渐渐压低,萧然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听着,一路急切点头。
这一次珍贵的探监终于结束,狱卒的脚步声刚刚隐去,牢房里就轰地喧闹起来。凌玉城皱眉听着那群大老粗把最恶毒的言辞堆积到两位异国女亲王、参与比武招亲的各国使节,乃至大虞众臣和皇帝身上,终于出声喝止。
“都安静。”他冷冷地开口,声音没有刻意提高,却轻而易举地压住了躁动: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上次给你们讲到《李卫公问对》的《虚实》一篇,现在,接着听我讲……”
沉稳镇定的语声一如过去三千多个日日夜夜一样响起,所有人都强忍住了眼泪,屏息聆听。大人每逢二、七都会给下属、卫士开讲兵法,除非当日有大战决不更改,可是这一次……大家都知道,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小凌,思你的人很多啊……
第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金盘露确实不错,想不到虞阳的偏僻陋巷里,居然能给你找到这样的好酒。”
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玉杯,苏台和亲王秋漪眯着眼睛轻轻摇晃着杯身,良久,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些天,虞阳街头巷尾都在议论些什么?”
“还不是最近的那桩盛事——”说着,绯衣的年轻女官后退一步,整衣敛容,恭恭敬敬地施礼下去,微微挑起的眼角却有妩媚风情流转:“恭喜亲王殿下将得美人。”
“凌玉城?……那个人可惜了。”
听到自己点名索要的“美人”的名字,三十余岁,丰容盛髻的贵妇不但没有露出心驰神往的神色,反而随手放下杯盏坐正了身子。玉杯落在光洁的楠木台面上,发出一声轻轻的脆响:
“那个人……被人陷害,欲加之罪是真,但是看他平时所作所为,也是骄横跋扈,颇有取死之道。日后到了本王这儿,说不得还要先在内宅里磨上几年,等他晓得收敛了再放出去用。若还是那个性子……也只能在本王身边消磨光阴了。”
“殿下——”
“怎么,以为本王和西珉那个一样,眼里只看得见美人的?”
“殿下见笑了……”
“本王不是说笑。”声音里含了一点严厉,抬头四下扫了一圈,下首侍立的一干官员和侍从全都恭恭敬敬低下头去:“为臣当以恭谨忠正为要,恃才傲物、谄上欺下,都不是臣子本分。你们——可记清楚了?”
“下官明白——”高低不一的应答声。
看着属下陆续退出,在苏台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女亲王摇了摇头,凭窗举杯自斟自饮:“那个人……可惜了。若是早个十年……”话音越来越低,终究归于轻轻一叹。
“凌玉城可惜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虞阳城西的另一座宅子里,元绍也是这样淡淡评价:“如果是大凉还另当别论,虞国么……容不下他。”
“可惜这等人才不能为陛下所用。”侍坐一旁的驸马都尉哥舒夜接了一句。他幼年养在宫中,束发从军,从来没有一次从凌玉城手里讨了好去,甚至丢盔弃甲狼狈奔逃也不是一次两次。此刻见到这个最大的对手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不免有些感慨。
“不能为朕所用,也不能落在别国手里。三天后的事,你都安排停当了?”
“雷将军说,愿意亲自出手。臣这些天亲自看过,各国使团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臣必不让陛下失望!”隐藏身份随驾出行的金吾将军雷勇应声道。他本是异族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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