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两条腿就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若非陛下不惜内力替他驱寒,要等到明天再用艾炙什么的,少不得落点儿麻烦,运气再一个不好,赶上天阴下雪,没准就得酸疼上几天。
陛下……
一念及此,心底顿时酸酸涨涨的,几乎要从胸口满溢出来。
几次三番的违逆,不顾君臣分际的顶撞。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过分,事实上,当元绍中夜披衣出看,开口叫他进去的时候,他以为那已经是能够得到的最好待遇。
过往的那些关怀和善意,言笑晏晏朋友相待,本以为,和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蜷缩在被底苦苦忍耐寒冷,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惊扰了熟睡的主君,……未曾想,落入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陛下……”
“嗯?”
想要开口至少说一声谢谢,话到口边,却只是悄悄抬起手,攀在他任凭自己枕着的手臂上。
沿着腿脚向下揉搓的手掌并没有停,两个来回以后,似乎嫌这样还是不方便,抓住裤腿上单薄的绢绸抻了两下。被底闷闷的一声裂帛声响,睡裤大腿中部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撕裂开来,再几下撕扯,就寝时候穿的白罗长裤已经变成了短裤,下方那些绢绸早就一片片不知去向。
“……!”
尖锐的跳疼突然从大腿后侧窜上脊柱,凌玉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狠狠弹起,攀着元绍的手指猛然收紧——若非及时咬了下嘴唇,他几乎就脱口惨叫出来!
“怎么了?”
造成痛苦的那只手退了出来,伸出被窝,血腥味和淡淡的药味顿时扑鼻而来。停了一停,又回到原处抚摸着伤处,这一次的用力轻柔了很多,凌玉城不用看,就知道他摸到的必然是满手黏腻鲜血,以及……和平常光洁肌肤绝然不同的触感。
“……只是杖伤。”他在细细的喘息中竭力平稳着声音,“臣已经上过药了。”
“只——是杖伤?”追问的声音比他高了不止一调,不等他回答,身后被角一掀,元绍已经翻身坐起,“嗒”的一声打着了火,“什么叫只是!”
“只有二十军棍而已。”跳动的烛光刺入眼帘,凌玉城本能地眯起了眼睛,随即被不由分说推得趴倒在床上。“已经上药止血了——真的不重,他们也不敢当真用力打。”
以他平时的治军,二十军棍,足以让人爬都爬不起来。他挨完了军棍还能骑马进宫——要说重,还是那帮家伙没轻没重扑上来的时候,甲叶压砸的伤更重一些。
元绍早已皱起了眉头。烛光照耀下两条腿后侧累累青紫交错,从大腿到小腿,多处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的血痕一片连着一片。这个样子还有脸说“真的不重”……
这家伙,真是一刻都不让他省心。
“伤成这样之前为什么不说?”一边问,一边掀他底衣查看,幸好背臀肌肤光洁完整,遭罪的看来只是两条腿而已。元绍刚松了一口气,听到凌玉城的回答,又是忍不住火冒三丈。
“冻得没知觉了……”
“朕不是问你这个!——你就这样带着伤进宫请罪?然后在外面雪地里跪了大半夜?你两条腿还要不要!”如果一开始就说了自领刑罚的事情,他也不会下那样的狠手处罚,说不定也就骂上几句。这打也挨了,礼也赔了,堂堂皇后,真得一查到底给他们个交待么?他作为皇帝的面子还要不要。
余光扫过,凌玉城瑟缩了一下,把自己埋在枕头里不肯答话。用膝盖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拿这种事在主君面前请罪乞怜?那不是凌玉城能够做出来的事。
叹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伸手去拉了下床边的铃绳,收回手的时候忍不住狠狠拍了他一下,巴掌落到脑袋上,最后还是改拍为揉: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去手!他们也敢打!”
“是臣的错,不罚不足以服众。”凌玉城的声音淡淡的,“今天这一顿打过,回头再要做一些改变,就会方便很多。”
所以他的军队是重要的、他要做的事情是重要的、只有他自己是不重要的?元绍深深吸了口气,还想敲个两下,屋外已经响起了轻轻的小跑声,片刻有人在堂屋里隔着门帘跪下,轻声道:“主子?”
“热水。”
一声吩咐之后,卧室里就没了声息,没过多久大盆的热水就送进了寝房,绞得不干不湿的帕子被一块一块递进帐内,又一块一块扔了出来,帕上殷红的血迹看得帐外跪着的太监心惊肉跳。
陛下这回可真是……
“叫御医。”
“陛下——药膏备着,在床头柜第一层,那个红釉的罐子。收敛止血的。”
发话的是一个明显不同于陛下的男子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中气不足的味道,却很明显是在拦阻。太监俯首等待片刻,听陛下哼了一声,居然没有坚持的意思,赶忙一阵轻手轻脚的翻腾,把瓷罐小心捧了进去。
药香味随即漫开。
不知过了多久,灯火摇曳的寝殿,又一次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锦被中,两人并头而卧,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轻轻把凌玉城双腿再次揉捏了一遍,确定他自膝至足都已经回复了温暖,元绍才长叹一声,让他脊背安稳地靠在自己胸口,收回手臂圈住他腰间:
“你啊……”
“臣——”
“好啦。”听凌玉城声音里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元绍安抚地拍拍他手臂,“朕不恼你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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