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断笛,太过安静了。
宁楀一生行医,长与病者来往,却从不曾见过这般平和淡薄的人。
柳断笛道:“你也瞧见了,如今朝中面似太平,实则满目疮痍。我又怎能卧床静养……”
的的确确,不虚不假。柳断笛与太子苏偃前往治洲祭天,却无故碰上行刺之事。尽管那行刺之人方是孩提,但也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背后有无隐情,很难断别。
“那你想怎样?”
柳断笛几近央浼地道:“帮我吊命。就如你所说,我只要三年,让我平安活过三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能做完……。”
宁楀皱眉。
半晌,还是应了:“好。”
柳断笛见他答应,忙又道:“这件事,千万别教太子知道。”
宁楀一愣:“原来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柳断笛额首道:“我从不打算让他知道,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宁楀颇有些明白。他一开始便有所察觉,苏偃与柳断笛之间有些许说不明道不尽的联系,如今看来……竟是不错。
“太子殿下可是爱慕于你?”
柳断笛怔了怔,随即便摇头苦笑:“不。我和太子,明主忠臣,再无其他。”
宁楀不再过问。
心下却明白得很,又是两个痴情人啊……。
难为痴情者,终困情深处。
雨下的愈大,似乎是被那沉闷的氛围所感染。
治洲红了半边天,雨露的味道夹杂了草香,散去各地。
苏偃覆手站在回廊,静听淫雨敲打房檐屋瓦。在回廊的最尽头,生长着一束妖艳的兰花。从那壤土中兀自而出,亭亭净植。平日即便无人照料,却也旖旎夺目,而今遭了一场夏雨,怕是开不久了。
雨水敲打着花蕊,花瓣被风吹散了,凋零在地上,很快被淤水淹没。
这兰花,像极了柳断笛。
纵而贵艳,却傲骨其中。哪怕是风雨在即,亦也不声不响……就那样销声匿迹。
销声匿迹……
苏偃惊了一惊。他不会让柳断笛销声匿迹,爱慕之情固然崎岖不已,却也愈久弥坚。
不如……将一切都告之于他。
苏偃不想,再匿声爱他。
来到柳断笛房中后,宁楀已经离去。柳断笛正伏在桌案前愣神。
苏偃轻声上前,将他后身怀住:“宁大夫走了?他都说了甚么?”
柳断笛这才有所发觉。
他笑道:“宁大夫说不妨事,养一养就会好。”
“那便好。”苏偃将他抱在怀中:“阿笛,我今后要将你牢牢地绑在身边,绝不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殿下,”柳断笛轻唤,“阿笛不离开你。”
只要活着,就不离开你。
所以往生以后,你也绝不会知晓。
“阿笛,我喜欢你。”苏偃道。
柳断笛听后静默,任由苏偃搂抱。
“我不知是甚么时候开始,便对你心生爱慕之情。一开始十分无措,到了后来,也想清楚了。我苏偃平生从未喜欢过甚么人,独独对你,放不下,舍不去。”
柳断笛只是静静听着。
苏偃将手臂收的更紧:“我明明身为一朝太子,却始终前后忌惮。我明明可以掌控那么多人的性命,却始终担心你的安危。”
“是不是做了皇帝,便不会再有人来干涉。我爱慕你至深,所以一切机会都不会放过。”
“阿笛,我喜欢你。”
苏偃小声诉喃着,柳断笛眼眶发热,却无法伸手回抱他。
抱歉……苏偃。
柳断笛心中悲怆,你是大苏储君,可我,仅有三年寿命。
他终于狠下心,淡然推开苏偃,道:“我们之间,没有二情。”
一颗心如同要跳出来似的,胀痛不已。柳断笛依旧选择推开苏偃,夺门而出。
不是阿笛不爱你,而是阿笛,已经不配你爱了。
怎么能拖累你呢……怎么能……
柳断笛加快步伐,温热的东西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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