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玉靠在了门框之上,粉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线,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衣摆,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也依然在掌心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的掠过,家人的敬畏与算计,道观里师兄弟师姐妹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一日,狂风呼啸,面容早就已经模糊了的老和尚的咄咄逼人。
‘我陌爻指天起誓,若今日能活,将九年闭口,不发一言,等吾归来时,定让尔等跪于吾前!’
那一年狂风呼啸,天地尽皆肃杀,七岁的女孩儿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儿从万丈悬崖一跃而下。
河水湍急,在深谷之中蜿蜒流下。
‘既然我救了你,那你的命就是我的,从此以后,你便叫陌玉,你要切记,陌上人如玉,可贵可贱却易碎,我姓苏,你以后便唤我阿婆。’
那一年,草长莺飞,阳光和煦,幽寂丛林之中,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给十岁的女孩儿取了新的名字。
‘不管医术多么高明,都治不好一个不想走路人的腿,治不好一个不想说话的哑巴,治不好一个不想睁眼的瞎子,陌儿,我死了,你便走吧。’
这一年,她十六岁,阿婆到死,都未曾听她说一句话。
陌玉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那抹愤怒跟浓烈的杀意。
阿婆半生颠沛,半生流离,只为了抵去苏家的那份孽债,她来时便想,不管苏家人如何欺辱她如何嘲弄她,只要不害她,那她便忍下,但她却从未想过,一个即便到死都在为苏家铺路的人,竟然在苏家的小辈之中,早就成为了一个已死之人。
她不知道那位苏老太爷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阿婆跟苏老太爷之间有什么隔阂恩怨,她只知道,阿婆是她的师父,是她的恩人,亦是她的母亲!
凡是轻辱阿婆者,那便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
陌玉睁开双眸,一抹凌厉的气势陡然升起。
苏夫人的心中微微一颤,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双眸。
一匹快马从侧门离开了苏府,而在府中奔跑的仆人也一连跌了好几个跟头,惊呼着跑进了老夫人所在的满春居。
一时之间,苏家再次鸡飞狗跳,无人能想象的到那个哑女居然有这样的胆子。
原先看笑话的人纷纷开始愤怒了,他们毕竟是苏家人,若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那他们又有什么脸面跟幽州城的富贵人家往来?若是传到了京城,他们苏家又如何立足?
袁天靠在了拱门的边缘,手中把玩着一把星星形状的四角飞镖,院子里散落着的十几枚飞镖像是针一样,扎的苏夫人跟苏家姑娘眼睛疼,门外手拿武器的护卫们也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噤若寒蝉,生怕对方会伤了里面的人。
陌玉坐在了台阶上,膝盖上放着那描金的漆黑骨灰盒,整个人都显得阴森森的,胆子小的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被一群仆人簇拥着的老夫人面色铁青,步履生风,她步子站定,然而还不等人说什么,一枚飞镖就刷的一下插入了老夫人的脚边。
小姐吩咐,她嫌烦,让人都闭嘴!
袁天忠实的执行着小姐的命令。
老夫人气的脸色煞白。
“放……”
“刷——”又是一枚飞镖,贴着那开口的老嬷嬷耳边飞了过去,袁天面无表情,犹若阎罗。
陌玉看着外面的闹剧,唇角慢慢的扬起了一抹冷傲的笑容。
“陌玉……你这样,对得起祖母吗?”苏夫人的身体有些颤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丫头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
陌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一些,她垂眸看着腿上的东西,手指慢慢的描着上面的花纹,她说:阿婆,值么?
大家族的嘴脸,大家族的冷酷,大家族的阴暗,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没有替自己鸣过不平,但今日,她却的的确确看不下去了。
她原本是不想闹的啊——
一匹马直接从院子外面闯了进来,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的蹄子在地上拉出了细长的影子。
陌玉抬眸,逆光的人显得特别的高大。
苏峰。
她抿唇笑了,双眸中绽放的光芒一如当初的阿婆,明亮、耀眼、如若天空的烈日,就算是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只要她想,便能让全部人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马儿在原地踏着蹄子,苏峰神色复杂,“陌玉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了吗?”
陌玉浅笑,双唇翕动。
苏峰蹙起了眉头,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袁天的方向。
袁天抬眸,看着一身盔甲的人,双眸之中流露出了浓烈的战斗**,他舔了舔嘴唇,身体挺得笔直,“小姐说,不急,还有半个时辰。”
苏峰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尽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那个念头却像是扎了根一样,挥之不去。
“你……是相术师吗?”苏峰神色复杂,缓声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陌玉不可置否,依然浅笑。
苏家其余人的脸色则是又变了变,相术师,在大周朝的地位可不比那些官员低,甚至还要稳压一筹,朝廷之上,反对相术师占据如此尊崇地位的人大有人在,可惜,从太祖就流传下来的规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那些大能者,也不会看着自己大权旁落,沦为末流。
占卜、风水、面相……小则断人运途,大则测国运势,那些人是一群特殊的人,传说开国之时曾经有一相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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