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错没错,就是那幢。”黑框眼镜回答的很快。
顾谨言只能愣在原地。他是真的没想到。那个时候上司只是说,这是个大企业的手笔,我们务必做好了。顾谨言当时只觉得和母校很有缘,但是完全没想到,这是江家的行为。
顾谨言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公文包的提带,黑粗的带子缠在他的手上,手心和手背,都被勒的生疼。这感觉就像是,一条吐著鲜红舌信的毒蛇,盘绕在他的心脏上,而现在,又收紧了一分。自从江亦叫他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顾谨言就下定决心了,他当然想见他,但是他不想犯贱。可是这算什麽呢。是上天同情的垂怜,还是上天残酷的玩笑?他不想犯贱,可是似乎怎麽都摆脱不了跟班的命运。江亦叫他做什麽,他会做。江亦不叫他做什麽,他竟然还是丝毫不知地在为他做。
“许先生,快开始了。”黑框眼镜看了看表,有些急了,催促著许桓。
许桓看了看顾谨言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虽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过时间似乎真的不允许了。他只能匆匆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顾谨言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去找那个什麽周主任,还是直接回去,告诉上司另找他人。
其实,像他们承包的这样小的一个部分,根本不会惊动到江亦。江亦也压根就不会知道,这幢楼里,曾经有他顾谨言的一点小小的付出。别扭的,只是顾谨言一个人而已。
这大概就是高度站的不同吧。站得高的那个人,虽然忍受著所谓的不胜寒,但是总是能免除很多烦扰的杂尘,而站在底端的人,只能在纷扬的尘土里,仰望高者,直到,把仰望的姿势,站成一种绝望的心情。
永恒的含义,就在这里。再漫长的幸福都是短暂的。唯有苦痛,才能永恒。因为哪怕只是一秒的苦痛,都能让人受到永不能恢复的伤。
顾谨言只觉得那座还没建的楼似乎已经在这里屹立很久了。他在底层,江亦在顶端。他遥遥望顶,那人却是始终凝望著同样高度的,另一个至高者。
跟班(二十九)
第二十九章
和那个周主任的谈话大概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锺,顾谨言看出来他一副急匆匆想快点结束的样子,也只好把内容压缩,不过看样子他也不大在乎他们这个小公司所负责的那一点点小工程,所以这次谈话还算是蛮顺利地过了。
时间还早。顾谨言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这条长长的,安静的,即使是在白亮的日光灯下也依然稍显昏暗的走廊。然後很多记忆就刷地涌进了脑子里。他还记得高中时候,所有人最怕的就是走进这条走廊,因为在这里办公的全都是领导级的人物,除非你是江亦或者许桓,否则,你被叫进这里的原因基本上都是耳不忍闻,而你的後果也基本上都是惨不忍睹。顾谨言提著公文包,恍惚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十年前的十七岁少年,只是因为犯了些无伤大雅的错误,就被严厉得近乎苛刻的教务处主任拉进办公室训斥。是的,那个时候觉得是那麽那麽滔天的错误,现在看来,却都是那麽可怜又可爱。进了社会。如果可以选择,顾谨言宁愿选择因为是犯错被叫进这里一千次,却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拿著一个滑稽的公文包,低三下四地和里边的人谈著被对方几乎鄙视到无视,但却是自己下一顿米饭著落的,所谓的公事。
“呃……那个,老师你好,请问报告厅在哪里啊?”
就在顾谨言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时候,一个像是新生的男生急急忙忙地跑到他面前,看样子是把顾谨言当成了老师,向他询问著。
顾谨言现在的的心里充斥一种“老前辈”的感觉,再加上反正时间还很充裕,他也想趁此机会回味下自己的高中时代,於是便领著这个孩子过去了。
所谓的报告厅其实就是这幢楼的顶层,这是这所学校很经典的设计。一般能去这个报告厅演讲的人都是分量极重的,顾谨言观察到身後那个孩子一脸激动和等不及的样子,一路上都在纳闷,到底是谁的演讲啊,让这些新生这麽激动。
到达的时候,那个孩子匆匆道了谢,便奔进会场了。顾谨言愣在入口,只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了。这麽明显的事实他居然没能联系的起来。
站在台上正在讲话的人,除了许桓还能是谁。他的声音,他的身形,全都未变。就像当年在全校作为学生代表致辞一样,还是那麽冷冷清清,不咸不淡的,但就是麽一种清冷的魅力,让人觉得欲罢不能,真是爱惨了他。
顾谨言举目四望,几乎可以容纳上万人报告厅竟是座无虚席,看来除了新生,还有很多其他年级的孩子吧。顾谨言想笑,这光景和十年前竟是一番情致。女生们在下面激动地扯著身边好友的袖子窃窃私语,还有拿著相机和手机猛拍照的,男生们在下面也都是一副膜拜到近乎一种朝圣的表情。
但是,他更想哭。不, 应该说,他现在就快要忍不住流泪了。
顾谨言是带著那个孩子从後门走进来的,是在这个报告厅最後一排的旁边开的一个门。所以,他只轻易向前一看,就看到了他。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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