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了没多远,便看到街道边有一个小酒铺,酒铺打了一个棚,棚柱子上挑了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我与百里徒找了个桌子坐下,酒铺伙计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跑过来笑呵呵的道:“二位客官,想要喝点什么酒?”
百里徒道:“来一坛浊酒即可。”
那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跑去,只那么一会儿便又匆匆跑来,怀里多了一坛子酒和两个碗,他将碗里筛满了酒,便又匆匆走开,忙着招呼他客人去了。
我与百里徒端起碗碰了一下,百里徒道:“来,顾兄弟,干了!”
他说完便仰头将这碗酒喝光,而我却不能与他一般,他虽然说干了,我酒量不如他,只得一口一口的抿着喝。
正当我喝了一小口之时,忽的隔壁阁楼里传来一阵古琴声,也不知道是谁,弹奏的正是那曲《青山流云》。
我心里好奇,便转头望去,却看到隔壁阁楼正是那春风楼。此时春风楼里正有一扇窗户打开着,从我这边望去,正好能看到一名妙龄女子正端坐在窗户边。古琴声便是从那个窗户中传来的。
当日在郴州之时,诗琪也曾为我弹奏这首《青山流云》,没想到今日在衡州城也能听的到这首曲子。
我不由得一阵怅然,接着又抿了一口酒,却听得一声轻轻地吟唱声,从那窗户里传来:
青山云海盖青山,云海青山露峰端。
云天一色逐千里,唯有飞鸟相与还。
山径人马相顾盼,空山只闻清风伴。
隔山望海如盈尺,枯松横挂犹未见。
这女子的声音很柔,唱起小曲来微微侧了侧头,我与她隔了很远,但是我仍是看到了她脸上淡淡的忧伤之色。她手指上的琴弦忽的降低了音调,琴声一转,继而又唱到:
山中何人呢喃声?低语又只为何人?
云野茫茫独掉影,人去山空自徘徊。
孤山尚有云缭绕,人无情缘再相逢。
白云随风兀自去,青山不移松常在。
她弹到此处,琴声渐渐变缓,正如我当日听诗琪弹奏的那样,感觉自己像是独自置身于云海深山中,缥缈的让人捕捉不到那种若隐若现的忧伤感。
自古情仇剪不断,世间恩怨理又乱。
年年人去空留恨,留恨年年盼人归。
红尘不知离人泪,百年江湖又一回。
此去经年若有时,只愿与君如初见。
唱到此处,她的琴音忽的又是一转,变得如溪水一般,叮咚响个不停,溪水像是渐渐远去,又像是缓缓而来,正在我闭着眼睛体会着她琴声里的意境时,她的琴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
我恍然睁开双眼,她的琴声收尾太快,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失去什么一样,心中隐隐的残留着些不舍的情愫。
百里徒忽然叹道:“真是个好曲子,顾兄弟,这就是诗琪姑娘前几日为我们弹奏的那曲《青山流云》吧?”
我笑道:“正是诗琪弹奏的那首曲子。”
百里徒道:“不如这次去郴州,我们也去那幽云山庄拜会拜会诗琪姑娘,如何?”
我有些默然,没有说话。诗琪是为了报仇,所以才会加入幽云山庄的吧,以程富海的能耐来说,要查到诗琪的仇人,想来应该不难。她与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我只觉得喉间辛辣不堪,百里徒又与我倒了一碗酒,正待我与百里徒再次对饮之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咦?顾天?”
我一怔,转头望去,只见张雨蝶与一名丫鬟正站在不远处望着我,见我看过去,张雨蝶笑着走了过来,道:“呀,还真的是顾大哥呀。”
我不由失笑,人生当真是何处不相逢,我道:“张小姐,这么巧啊。”
张雨蝶笑道:“是呀,还真巧。顾大哥怎么还在衡州?”
我笑道:“我们也是刚刚到达衡州城。”
张雨蝶看了看百里徒,又道:“你们俩也认识?”
上次我戴着人皮面具来到的衡州城,张雨蝶没有认出来我,看到我和百里徒在喝酒,所以才会好奇的吧?
我点点头,道:“我与百里大哥相识已久了,自然认得。”
张雨蝶忽的笑道:“怎么那位梦姑娘没有和你们一起来呢?”
我有些怔怔,道:“张小姐所指的是?”
张雨蝶掩嘴一笑,道:“就是上次来衡州城女扮男装的那位梦姑娘。”她忽然指着百里徒,又笑道:“上次这位大哥便是和梦姑娘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少年剑客和一位抱琴的姑娘。”
我倒吸了口凉气,猛然站起身。
抬头望去,幽蓝的夜空,一轮皎月正当空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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