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上迟迟不批复,难免会叫我们惴惴不安,以为皇上是不同意。”穆也从容应道。
仲仪抬起左手挥了挥,一帮太监便上来,把死去的那人抬了下去,他转着右手上的酒杯,眉毛一挑道:“你们说对了,朕是不同意。”
穆也微仰着脸看他,并无多少意外,只是缓缓问道:“皇上预备如何?”
仲仪道:“穆也王子藐视大宸法规,于设宴之时杀人行凶,且欲嫁祸于大宸。因是使节,朕不便施以惩戒,酌西宛国今年的封赏,缩减为往年的一半。”
穆也一听,当即沉下了脸:“皇上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先请问王子,西宛打算如何做?”
“穆也愿意为方才之事请罪,但如果皇上执意如此,西宛国也只好不顾往日旧情,挥军中原了。”
燕朝泽怒道:“大胆!皇上还肯给予西宛国封赏已是皇恩浩荡了,你居然还敢作威胁之词……”
仲仪一抬手,打断了燕朝泽的话,冷冷道:“我大宸国富民强,对于附属国向来是薄来厚往,可穆也王子似乎是笃定了,朕不敢打这场仗?”
“生灵涂炭,边疆不宁,恐怕这不是皇上想见到的。”
仲仪放下手中的杯盏,忽而问道:“听说这次穆也王子来大宸,带来了一支精锐军队。”
穆也昂首:“那些人皆是小王麾下军营里的精英,此番带来,是想与大宸的军队切磋一二。”
仲仪撑着下巴,道:“朕也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王子敢不敢与朕赌上一局。”
穆也不解:“赌?”
仲仪笑道,“双方士兵比武较量,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哪一方先败下阵去,哪一方就算输了。若是你西宛胜了,我大宸赏你一百万两白银,绢、帛各十万匹,八万匹马,但若是你西宛输了……”仲仪拖长了声音,“还请王子空手回去。”
在嘉兰殿众大臣的碎声讨论中,穆也的神色变了,睁着眼睛,目光却徐徐地垂下去,落在眼前台阶的最后一层上。
好大的赌注!
自己虽是最年幼的王子,但才能并不输于哥哥们,此番来朝,若是能带回一百万两白银回去,不能不说是天大的功绩。
其次,带一半的封赏也是罚,空手而归也是罚,倒不如这次赌上一回,看看上天会不会垂怜,助我穆也一臂之力!
“我西宛将士有盖世神力,刀剑骑射样样精通,从不怯场!”穆也朗声道。
仲仪稍稍超前倾身:“于是王子的意思是……”
“请皇上定下时间地点。”
“好!”仲仪拍桌站起来,“那就定在明日午后,校武场上见分晓!”
“从前竟不晓得常明兮是这样厉害的人物,还以为他早已疯了,今天的事我可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呢。”出宫的路上,裴铭和许由是一路一齐走着,他不禁感叹道。
许由是看着前方的一缕垂暮,笑了一下:“意料中事,他的厉害之处你没见识到的还多着呢。”
“怎么,听起来你跟他很熟的样子?”裴铭好奇道。
许由是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眼帘半垂:“他是我老师。”
裴铭的脚步缓了缓:“什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过!”
许由是只好拉着他一路快步出了宫门,又低声慢慢叙述来:“六年前,战事稍缓,我入京赶考,谁知成绩并不佳,只被派遣到了萧山那儿做个知县。常明兮老家萧山,我上任没有多久,听说因常明兮自寻短见,被救活之后终于郁郁寡欢,先帝便偷偷带着他回了趟老家,想要讨他欢心。只是他家早已破败,先帝便和他住在了我家里。”
裴铭诧异道:“先帝不是不许别的人见常明兮一面么?”
“所以这事我也从未对旁人说过,”许由是郑重地看着裴铭,“说是老师,也不过是个尊称罢了,我从未向他行过拜师之礼。先帝住下的那夜,我由于第一次侍奉圣驾,难免有些紧张睡不着,便出来散心,我家后院有片竹林小池,才走到那儿的时候,便远远看见林中一人影。起初还以为是刺客,刚想开口喊人,却听见他报上名字,又说道我晚饭时谈吐不俗,难道甘心只做一小小知县?”
“他居然瞒着先帝爷……”裴铭张大嘴,说了一半便又止住了。
“出了宫便不如在宫里那般严谨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我当时也是吓坏了,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出来,只是告诉了我先帝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明日该如何做等等,说完便叫我回去,别向任何人提起见过他的事。我多谢他的提携,自此之后便称他为老师。”
裴铭追问:“然后呢?”
许由是的声音愈来愈轻:“然后我果然得到了先帝的赏识,入朝为官,平步青云,如此而已了。”
“你和他就再没有见过了?”
许由是摇头:“他被软禁于花榭之中,我们哪还有机会见面。”
裴铭感慨着点头,一副怅然的模样,一直到了许由是的家门口,还又感叹了一番许由是和常明兮的这番师徒奇缘。
是夜,许由是在案前,提笔拟折子,毛笔蘸了墨水,刚提起来的时候,一滴墨汁从笔尖上滴落,落在桌上,漆黑的圆圆的一团,映着案上一道明亮的烛火,就如同裴铭那乌黑的瞳仁一般。
许由是盯着那团墨水看了许久,忽然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神色又渐渐黯然下去。
怕也只有他才会信我说的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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