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一到,众属官再也没人敢偷懒,闲聊的、喝茶的都飞快回了自己班房,那在班房打盹的,也由事先嘱托好的同僚叫醒,赶紧正襟危坐,做办公状。
榆树逐间班房通知,立即到公庑开会,丞相有事宣布。
众人哪敢怠慢?就连唐劬,都撑着伤体,扶着墙,顺着庑廊,朝公庑走去,生怕走得慢了,又要受笞,可走得快了,大腿内侧磨擦,腿伤处更加疼痛,不免啮牙咧嘴,心里把程墨的女性前辈都问候了个遍。
程墨扫了整整齐齐躬身行礼的属官们一眼,道:“免礼。何司直,这两天,大家上衙可还准时啊?”
“回丞相,准时着呢。”何阳站在第一排第一列,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
“大家都散漫久了,一时不大习惯也是有的。以后,这纪律的事儿,就由你督促了,最好搞个绩效评比,把大家的积极性提高起来。”
“诺。”
众属官心头一凛,难道绩效评为差,也得卷铺盖滚蛋么?
唐劬走得慢,是最迟一个进来的,只能站在第二排,好不容易等程墨说完,换上一副笑脸,躬身道:“丞相,属下销假。”
程墨只给他三天假,他可不敢多要一天。要是苏执当政时期,真有什么事,派个小厮跑腿,跟同僚说一声,让他们帮着点卯也就是了,可现在程墨这个上官,却是眼里不揉沙子,他还生怕程墨误会他此时才来,又要整治他呢。
明明心里恨程墨恨得牙痒痒,脸上还得挂着笑容,还不能叫人看出他笑得勉强,可真是难为他了。
程墨倒没再发作,道:“你是本官的长史,是本官的左臂右膀,以后要做好榜样。”
“是,属下惭愧。”唐劬低下头,掩饰眼中的仇恨,用羞惭的语气道。
他是长史,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送到丞相公庑后,由戴蔚分类,应该送给丞相批阅的送到程墨案上,由程墨看后批阅,有需要由皇帝批示的重要公文,附上处理意见供皇帝选择,然后送到宣室殿,而有些奏折,却是应该由相应的属官们看过后,附上处理意见,供程墨斟酌处理。
这是正常的程序。霍光当权时,所有的奏折都送到霍光的公庑,由霍光朱批,择重要的送到宣室殿,让刘询知道发生过这么一件事。这是他告知刘询,完全不用问刘询的意见。
程墨没有就任之前,所以奏折全送到宣室殿,刘询一天批六个时辰,几乎除了吃喝拉撒睡和上朝,其余时间都用来批奏折,累得够呛,时间还是不够用,这才想把权力分给丞相这个“总经理”一些儿,没想到好巧不巧的,苏执恰于此时病了。
刘询任命程墨为相,也有少年君臣干一番大事业的豪情壮志。今天散朝后,他把程墨叫去宣室殿,明确表示,自明天开始,奏折先送到丞相公庑。
他当皇帝,不能荒于政事,可当皇帝,也不是来劳动改造的,总得劳逸结合嘛。
程墨早料到这一着,立即应了。他得敲打敲打手下这些属官,这是他的衙门,他的亲信,他的政底,要是这些人跟他对着干,他还怎么做事?若真有一两个害群之马,当然要毫不犹豫地换了。
从程墨的公庑出来,唐劬还是走在最后,他走下台阶,停步回头望了端坐在书桌后的程墨一眼,眼中闪过一抹仇恨的光,然后转身继续前行。
程墨低头写着什么,忽有所感,抬头时,廊下空空,并没有人。
太阳落山,天色暗了下来,众属官才纷纷走出班房,往自己家赶。唐劬慢吞吞走在后面,出了大门,目送众同僚的马车离去,在车夫搀扶下上了车,低声吩咐几句。
这辆青布为幔,毫不起眼的马车,出了北阙,在京城转来转去,直到天全黑透了,车头挂一只没有字的灯笼,又驶回北阙,在张勉府门前停下。
车夫下车,跟门子说了几句,角门儿打开,马车驶了进去。
张勉早在照壁后候着了,帮着车夫把他扶下车,道:“辛苦你了。没想到姓程的这么心狠手辣,居然因为点卯没在场,就下此毒手。”
说起来,这事应该怪张勉,唐劬自然是把这笔帐算在程墨头上的。
唐劬恨声道:“那些仆役也可恶,可是一点没打折扣啊。”
想到自己当了两个月长史,待那些仆役差役也不薄,从不端长史的架子,可真到受刑时,行刑的仆役竟然往死里打,倒像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他就气不打一气来。
张勉安慰道:“他们也是畏于姓程的小子的淫威。”
说话间,进了书房。书房里早坐了两人,左丰和赵丹一见俩人进来,都站了起来。
书房门紧闭,窗纸上透出几个影子,几个脑袋时而凑在一起。四人商议了大半个时辰,书房门开了,唐劬先出来,上了马车,待他的马车驶离太常府一刻钟,左丰的马车才从角门儿驶出来。
第二天,程墨下朝回来,书桌上已推了高高低低四摞奏折,戴蔚身姿笔直,一脸严肃,候在廊下,跟雕像似的,见程墨过来,忙躬身行礼道:“丞相。”
“嗯。”程墨应了一声儿,迈步进去了。
这四摞奏折分门别类,程墨随手拿起最上面一封,却是弹劾他任用私人的。这封奏折洒洒扬扬两千多字,前边都是骂他的话,最后才说理由,因为武空是他在羽林卫的下属,他一旦窍居高位,便破格提拨武空。
这是在竹简上写字,可比在纸上写字难多了,程墨看了一眼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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