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从宫女姚姬那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细致问了一番,自忖不会有甚么差错,这才离开鸡鸣寺。
等到次日一早,齐泰早早地等在东华门外,待到皇城开门便进去了。先进皇城的官员们在奉天门外,纷纷整理衣冠。这时候宦官吴忠出现在人群里,提醒官员们时辰。
齐泰如同平常那样,和吴忠寒暄了几句,便求吴忠帮忙,言称自己有密事要单独觐见,让吴忠告诉圣上。
吴忠办事还是很得力!早朝罢,果然吴忠就跟出奉天门,叫上齐泰去觐见。
这时,那黄子澄见二人嘀咕、又向北走,便一连回头两次瞧过来。但齐泰顾不得他了。
齐泰跟着太监一直往里走,进了乾清门,往东边走过一条斜廊,便到了东暖阁。这地方外臣很少来,齐泰也紧张地目不斜视,话也不多说一句。
他走进东暖阁,看到了隔扇。吴忠小声提醒道:“皇爷就在里边。”
“臣齐泰叩见圣上!”齐泰面对着隔扇,行了大礼。果然里面传来了皇帝的声音:“进来。”
齐泰从地上爬起来,躬身走到隔扇北边,他不敢抬头直视,也不敢左顾右盼。这里的房间比宫殿小多了,他很容易就看到了皇帝坐在一把红木椅子上。
“吴忠说,齐尚书要说极为要紧的密事?”皇帝的声音依旧,声调较高,说话也快。
齐泰没回头看,但猜测宦官吴忠可能还在隔扇后面,当下便道:“贱内前几日去鸡鸣寺烧香,无意间听到一件事。臣听闻之后,便前往详察……”
他这么一说,绝口不提吴忠透露消息,就不算把吴忠卖了……但卖不卖姚姬并不要紧,她一个宫女,能比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重要?
“哦?”皇帝果然有兴趣,马上发出一个声音,有催促之意。
齐泰顿了顿,继续道:“宫中有一名叫姚姬的宫女,剃度到鸡鸣寺。皇后为此事,联络过朝中大臣太常寺卿黄子澄……”
齐泰话还没说话,这时便听到“哐”地一声,皇帝一掌重重地按在了茶杯上!
“所言当真?”皇帝的声音道。
齐泰道:“臣以人头担保,绝不敢欺君罔上。”
话说到这个地步,事情已经很清晰了。
有些齐泰和宫女姚姬都没亲眼看到的内情过程,齐泰可以在脑海中把空白补全:皇后先找黄子澄帮忙,黄子澄便瞅机会在圣上面前劝说,以老师的口吻晓以道理,诸如大敌当前云云;圣上终于听从了老师的劝告,放弃了声色之欲……然后圣上的态度松了,皇后才能大胆地把宫女姚姬赶紧弄出宫,当个尼姑了事!
其中关节,之前圣上不知道的关键地方在于:皇后找过黄子澄!
不然刚才圣上不会重重一拍,更不会有愤慨。
齐泰听到那茶杯的声音,也知趣地闭了嘴,反正圣上已经明白,也没必要再多说此事。
君臣二人沉默良久,皇帝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在强自镇定:“此事既然已经如此,暂且便如此罢。”
齐泰听了,并不失望。虽然皇帝没说马上要找黄子澄算账,但这个账已经到皇帝心头了。
齐泰镇定地权衡再三,认为此事已无法拖延,只能豁出去了!
他当即便开口道:“臣斗胆进言,圣上万勿被黄子澄欺蒙。这几年来,黄子澄在朝中结党营私,党羽遍布朝野,现在连圣上的后宫也要攀附!黄子澄借助帝师身份,利用圣上之信任,满口仁义道德……”
“你今天密告此事,就是为了要斗翻黄子澄吗?”皇帝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
齐泰听到这句话,浑身都是一颤!秋日的凉意并不能阻挡汗水,他的额头上很快就沁慢了汗珠。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寒窗苦读十年的孤苦,想到了全家全族的前程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汗水没有让他感觉到热,反而在一瞬间全身充满了冷意和恐惧。
然而后悔么?
齐泰在内心深处否定了后悔。这事儿太大了,又很急,马上朝廷就会确定前线的主将人选!他已经别无选择,必须棋行险招,抛却圣贤书里那些中庸之道。
这不是忠不忠、公不公的问题,而事关数十万将士的血肉性命,以他齐泰一个人一家人的命,担得起么?何况万一燕逆真的成了事,他齐泰的名字还写在檄文里,全家跑得脱?
三十六计云,两权相害取其轻耳!
齐泰“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把脑袋“咚”磕在地板上:“圣上,臣绝无私心,更不想斗翻谁!只是事关重大,叩请圣上不要偏听骗信黄子澄一人。曹国公用不得!若圣上不放心身份稍低的武将,要选勋贵大将,就是郭英也比李景隆好!”
“哼!”皇帝的心情很差了,“满朝文武,谁不是这么说?谁不是像你这般,绝无私心,满嘴公心忠心?”
齐泰的脸贴在地板上,浑身颤抖,突然他抬起头道:“圣上若觉得臣不忠,假公营私,只要一句话,臣可死矣!臣以死谏言,杀了臣,不用李景隆!”
“你敢逼朕?”皇帝怒道。
齐泰道:“圣上继大统于皇祖,谁能逼圣上?圣上不必听任何人的意思,国家大政,圣上一人决之!若是臣之死,让圣上能听从自己的意愿决断,臣死而无憾!臣之死活,不过圣主一句金口玉言。”
皇帝气得袖子发抖,伸手指着齐泰,又收了回去,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时皇帝忽然冷笑了一声:“齐尚书,你想以命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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