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朱高煦便随燕军回到北平。
百户王斌的铳伤只是皮肉伤,只要不感染便无大碍。朱高煦叫他脱了衣服观察,见伤口已在愈合,便放心下来,叫王斌先回家养伤。
回到郡王府,府上的宦官奴婢们迎出,一番嘘寒问暖。朱高煦脱了盔甲戎装,便回里厅休息了。
府中差不多还是原来那些人,但不知怎么回事,朱高煦总觉得很冷清。就好像一个常年都在外工作的人,忽然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反而有一种陌生感。
郡王府并不是空荡荡的,有许多人。朱高煦很快明白了:少了杜千蕊。
少了她,就少了可口精致的饭菜,少了见面的期待和有趣的交谈。
朱高煦左右无事,也不想睡觉,心情浮躁、干不了诸如看书下棋等事。他便换了一件褐色的袍服,叫上王贵,带了一些财物骑马出门。
循着强行记住的地方,朱高煦和王贵去了海子北岸的斜街。
那天在真定城下,有个亲兵士卒名叫陈大锤,让战马给朱高煦之时、说了他家的地址。当时情况紧急,朱高煦差不多快忘记那士卒长了什么样,但唯独记住了地址……不能不记住,那是陈大锤用性命换来的!
彼时重重包围、周围全是敌兵,朱高煦所率人马是骑兵,跑得很快;骑兵在那样的战阵中没了马,肯定是凶多吉少。那士卒主动送上自己的战马,又报上家门,意思很明显:他送马之后,性命不保,王爷要照顾他的家眷!
虽然陈大锤是个小兵,但朱高煦并不会因为身份高低、就轻视他的命。
二人来到斜街,问路人找到了火把巷。朱高煦又吩咐王贵在这破旧巷子里,四处打听一番。
“住在附近的军户,叫陈大锤,叔您认识么?”不远处传来王贵的声音。
朱高煦一面慢行、等着王贵打听,一面东张西望。这地方就和前世见过的那种没翻修的老街差不多,到处是低矮的硬山顶房屋,地面就算扫过也看起来脏兮兮的,时不时就有间开着门做小生意的铺子。
整个北平城,除了勋贵富人的府邸,大多宅子都是这样的。此时的普通房屋,门窗开得很小,大多采光极差。
过了一会儿,王贵牵着马过来,道:“洪公子,奴婢打探到了,就在前边。”
朱高煦让王贵带路,往前走了一段路。王贵指着朝向路面开的一间铺子道:“公子,就是这!”
朱高煦看过去,顿时有点纳闷。那铺子看起来像个卖面点小吃的店,一个大汉正在门口洗碗,头上束发拿一块布巾扎着,朱高煦依稀有点印象:这汉子好像就是陈大锤。
“陈大锤?”朱高煦开口道。
那汉子顿时抬起头来,愣了一下,站起来把双手在衣襟上胡乱一揩,忽然“扑通”单膝跪下,抱拳道:“小的拜见王爷,王爷何以……”
“你没死?”朱高煦脱口问了一句,上去双手用力把住陈大锤的小臂,往上一提,标准的“燕王姿势”。
就在这时,门里一个穿着脏围裙的年轻女子也走了出来,她牵着一个男孩儿,瞪着眼睛看过来,愣在那里动也不动。
朱高煦虽然穿的平常衣服,但因为在家里被一群人当大爷侍候着,衣裳料子考究又平整干净,褐色长袍里面是白绸xiè_yī,走到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人,并不多见。
陈大锤回头拉了女子一把,说道:“王爷,这是俺的媳妇、大小子。快来给高阳郡王磕头!”
“免了免了。”朱高煦一面摆手,一面看向陈大锤。
陈大锤居然递了个眼神,微微摇头示意。朱高煦似乎有点明白了:他是不愿意让媳妇知道、在战阵上豁出性命的事,以免让家眷担心?
朱高煦顿时感到一股浓浓的情意。
陈大锤急忙把朱高煦迎到里面,请到上座,又吩咐媳妇把最好的茶杯和茶叶拿出来泡茶。屋子里黑乎乎的,主要是没有窗户,靠门的地方还好,这里面简直昏暗。
陈大锤不敢坐,站在旁边说道:“那天死了很多人,好些马在空跑,俺就抓了一匹,瞅王爷的红旗人马,跟着冲杀出来了哩!”
“哈哈,如此甚好。”朱高煦笑道,“我刚才过来时,硬着头皮,正琢磨怎么安抚你痛哭的家眷……不过现在好了,我心里也能松口气。”
陈大锤“嘿嘿”地陪着笑一通,似乎不太会说场面话,只顾笑。
朱高煦又随口问道:“家里几口人呀?”
陈大锤道:“俺家是军户,田地在乡下,大姐嫁的也是军户,爹妈和兄弟在家里。俺是正军,在王爷府上当差,带着媳妇和俩孩儿在城里典了房屋。还有个堂弟出去买米面了,他是军馀,跟着俺的。”
朱高煦点点头。大明朝的士兵大多都这样,军户家庭一直都是军户、无法改变,选一个壮丁作为“正军”士兵,还要在家族里选一到两个“军馀”专门为正军服务;作为补偿,正军和军馀都免除徭役。
军中一个普通士卒,训练成军士,兵器甲胄马匹粮秣、要消耗不少,还要许多人为其服务。不过这种小卒在真定那样的战役上、一天就要损失几万,所以战争是一种昂贵残酷的活动。养军队也是朝廷最浩大的支出。
大明制度看起来还可以,但实际上里面问题越来越多,朱高煦也有所耳闻。
寒暄了一阵,朱高煦便转头看了一眼王贵。
王贵走上前来,从怀里陆续摸出一些东西,堆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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