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如何,那个男人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年轻的神父脸上浮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古怪笑容。“你是说你遇见的人叫爱德华,他刚刚失去了他的儿子?” 神父开始循循善诱。他丝毫不在意时间的流失,只想从忏悔者口中发掘出更多过往的辛秘。
“是的。他告诉我他叫爱德华,是这一整片树林的守林人。他的管辖范围甚至还包括需要翻过一座山才能看到的一个小小的湖泊。‘这么说来你和我母亲受雇于同一个人喽?’我故意用老成的口气问他。爱德华爽快地承认。他说他住在山的另一面,虽然知道这里有一栋房子也属于他的雇主,却很少会过来看。‘这么说来,去年冬天我在这一带看到的小白兔就是你喽?你跑得可真快,一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他低下头开始打量我。我看到他的嘴角翘了翘,像是很愉快的样子。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皮革做的牛仔遮阳帽,肩膀上还扛着一把猎枪。”
“‘我还以为是见鬼了呢!’他笑起来,一口牙齿整齐漂亮,‘你知道他们都说这栋房子里闹鬼吗?’他大概是想要吓唬我,但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鬼怪也好,恶魔也好,那些属于黑暗的东西,我天生就不惧怕他们。更何况如果那栋房子里真的有什么,我也应该早就发现了。‘上帝会保护我不受侵害。’我认真地说。‘你是教徒?’他问道。‘我不知道。我想我大概还没接受过洗礼。’我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缓深沉,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在说话。母亲毫无疑问从来不去教堂,从她浑浊的眼珠里,我感觉不到丝毫虔诚之人应有的仁慈。她之所以会拥有那本圣经,极大的可能是来自于上门推销,我在电视里看到过差不多的例子。”
“于是我沮丧起来,觉得那个伟大的圣人未必会给予我保护。‘可你的确对上帝感兴趣,对吧?’爱德华仿佛察觉到了我的低落心情,他微笑起来,高大的影子投射在我身上。他向我伸出手臂:‘如果你有兴趣入教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山那边的教堂。’我握上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我对他说。”
“爱德华是一个相当温柔的男人。不是那种甜腻腻毫无帮助的关心,而是守林人特有的粗中有细的体贴。他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会整天穿着破烂的围裙,赤着脚跑来跑去。‘你有藏东西的地方吗?’在跟我认识之后的第三天,他提着一个袋子来找我。‘有的。’我想起了我的秘密夹层。‘这些都归你了。’他把袋子丢给我。里面是几套折叠得很整齐的衣服,还有一双半新的皮靴。我立即脱掉身上原本的围裙,按照爱德华说的顺序把这些一件件往身上套。‘行了,那件是给你冬天穿的。好像有点大了?’他侧着头打量我,‘我可不想给你惹麻烦,你会自己保管好这些的是吗,不被你母亲发现?’我点点头。”
“在夏天的末尾,我开始偷偷跟着爱德华巡视树林。他总是清晨就在林子边上等我,我们可以一起走上好几个小时,然后赶在午饭之前回去。之所以必须这样做是因为母亲已经厌倦了为我提供食物。从上一个冬天开始,做饭也成了我日常工作中的一部分。”
“我阅读的时间变少了,而且总是难以集中精神。爱德华温暖的手掌,老猎枪上深色的木头纹路,还有那些森林里打猎用的陷阱,全都让我兴奋不已。我尽量把所有的活都集中在下午和晚上,以保证上午有足够的时间和爱德华在一起。每天夜里,我总要穿上爱德华给我的衣服,蜷缩在地下夹层中累极而睡。”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件事?’某天下午,爱德华一面检查地上可疑的拖曳痕迹,一面问我。‘什么事?’我蹲下来,装模作样地跟着他查看。‘洗礼的事。你不想和上帝缔结永远的契约吗?你上次说已经读完了圣经?’可是另一本书还没有读完,我心想。不过我并没有向爱德华提及那本神秘而又古老的书。这就像是成长期的儿子总是习惯于对父亲隐藏起一些小秘密一样,我尊敬他,却不想将自己的一切与他共享。我努力让他喜欢,甚至为此摒除了一些过往的陋习,但是那本书却是支持我的另一股力量,一股黑暗却有深沉的力量,是我不想让他知晓的事。”
“‘斯科特?’爱德华转过头看向我。‘嗯,我想要去教堂,我想要接受洗礼。’我在思索片刻后说,‘下个礼拜三怎样?妈妈那天要去邮局,大概会很晚回来。’‘好的。早上的时候在老地方见吧!唔……’爱德华的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怎么了?’我疑惑地问。‘你的头发……’他抓起我的一小撮头发,‘去之前我先帮你修剪一下吧!’后来我们在林子边上分开,爱德华一再叮嘱我,如果母亲没有按原计划离开的话,我们的小约会也可以改期。”
“我惴惴不安地等了半个多礼拜。星期三的时候,一切竟然顺利得不可思议。母亲早早地离开了,我和爱德华在老地方见了面,我们快步穿过树林,走了将近有两个钟头才到爱德华的木屋。这是我第一次到距离母亲那么远的地方。木屋很大,里面到处都挂满了毛皮,墙上还有鹿头和狼头的标本。爱德华告诉我,他偶尔也会把这里出租给一些远足爱好者。”
“然后,我看到了爱德华儿子的照片。它就被挂在墙上,正对门口的位置。那是一个深褐色头发的男孩,头发的颜色跟我很接近,但是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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