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就是沈肃的师兄吧?”沉默许久的李承勋突然问道。
李承期点头轻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沈肃让我来兴化禅寺治病时,”李承勋回答道:“那日在茶铺,大哥在我身后坐下时身上有淡淡的草药香,又听到大哥说要去彭城。我本以为大哥现在是商人,后来想想,大哥你也可能是个大夫。”
“你也没有猜错,我这些年确实是在行商。医术并非刻意而学,偶尔用于救人。”李承期道。
“沈肃说过,他师兄自扬州北上送药材,要走五天。算算时间,与大哥到彭城到的时候差不多。太过巧合,我就让人去查了沈肃。”李承勋停顿了一下,“沈肃,字敬之。正是大哥你那日在茶铺提过的一个名字。”
李承期笑道:“原来,是我自己泄露的。”
“长安兴福寺的住持弘易是弘济上人的师弟。弘易住持与大哥你是望年之交,所以当年大哥你是从那条密道离开的吧?之后辗转找到了弘济上人,再之后去了扬州。是吗?”李承勋问道。
“是。”
“为什么?”李承勋忽然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要走!只因为德妃要害你,你便要走?还是那一晚你读佛经顿悟,想学那梁武帝舍身入佛?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父皇大病一场,东宫上下处置的多少人。”
李承期没有回答,此刻已经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凉亭处,他转头看着山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是储位之争,又是朝堂党争。父皇怠政,奸臣篡权,若是你一直在,大唐根本不会落入今天这个局面……”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李承期说道,“将来入阿鼻地狱,怕是免不了业火之罚……”他语气平淡,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似是已经堪破世俗,无谓生死。
听了李承期的这番话,李承勋才觉察到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太重。他此刻心情复杂,一边是责怪李承期当初的不走了之,气他故意躲着自己。
可是另一边,离世近十年的兄长死而复生,更多的喜悦与激动。
“大哥,跟我回长安吧!”李承勋冷静下来,放平了语气。“父皇和母后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还有相王,自你走后,他越来越阴郁沉默,若是你能回去,他一定会欣喜万分……”
“我回去,你该怎么办?”李承期问李承勋,“大唐,不可能有两个太子……”
“只要大哥你回去,我会立刻请旨父皇,废去我的太子之位。”
李承期笑了笑,却不说话。
“太子之位,且论身份,论资历,都是大哥你最为合适。”
李承期摇摇头,看着远处,认真的说道:“阿勋,从古至今,废太子从未有善终者。到时朝堂后廷,趋炎附势,你又要回到当初。”
“我知道大哥不会。”李承勋道,“大哥你曾说过,成为兄弟不易,不知是多少世的缘分才能修为手足至亲……”
所以要对兄弟好些,因为下辈子,不一定能再做兄弟。
李承勋一直记得这句话,那时在东宫中,相王对自己最是无礼。有一次相王又故意欺辱李承勋,被李承期撞见,他便对相王说了这么一番话。
话虽不是说与李承勋听,他却一直记得。
帝王之家的手足之情最是脆弱,为了皇位相互厮杀者不计其数。会小心经营着这份手足情谊的太子,从大唐立国至今,恐怕也只有李承期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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