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淩涵的回答,不是可能会,或许会,大概会。
而是一个字,会。
“对你来说,这只是一个小人情。”佩堂没露出感恩的意思,领著淩涵往前方茂密的丛林深处走。
一路上许多枝桠伸出来挡住去路,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熟悉地伸手拨开。
“我救了淩卫两次。一次是在太空捞太空垃圾一样捞到在驾驶舱里等死的他,一次是在地下管道里找到地鼠一样邋遢的他,这笔恩情当然要算在淩家头上。所以,刚才小叶星命名的事,只算你还了一点点人情。”
“不,还清了。”淩涵跟在佩堂身后,脚步不轻不重,声音不带情绪,“你救了我哥哥两次,所以你在他脖子上套项圈的事,我不要你的命。”
佩堂一愣,咬牙笑著,低声说,“不愧是淩承云指定的继承人,还真会算帐。”
在树丛里转来转去,两人最终踏上一条人工修筑的鹅卵石小路。
两旁的景色,从自然淩乱的草丛树木,逐渐过渡到充满人工艺术的精致园林,再往前走转了两个拐角,出现了风格简约却不失美感的小草棚,草棚遮阴的地方,摆著原木色的桌椅。
佩堂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桌上备好的纯净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解渴。
“我知道你已经通知了高端军备委员会的研究小组,不过,你真的有把握打开淩卫脖子上的项圈?”佩堂流露少许恶意的微笑,“那上面采用的生物技术……太粗暴的话,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会伤害到你的心肝宝贝。”
他想看淩涵脸上绷出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曲线,那会带来不少快感。
可是,淩涵从来就不是一个会给予对手快感的人。
他既不愤怒,又没有无可奈何。
没有逃避佩堂讥讽的打量,而是迎著佩堂的视线,平静地叙述,“会议上你投了那一票,接著就被修罗将军赶出了家门。”
“确实如此。”佩堂无所谓地耸肩,“幸亏我的将军爸爸只有一个儿子,否则我估计自己活不过昨晚。就算他再生气,总不可能不要修罗家的唯一继承人,再过一阵等他气消了,还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呵,这就是无可奈何的血缘。”
“我得到消息,修罗将军已经向将军委员会提出,取消你对科学部的管理权。很可能到明天,你在科学部的影响力就会受到很大遏制。”
“那又怎麼样?”佩堂反问,“我已经说了,等他气消了,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如果等你回归的时候,你在绿色生物能源上的研究都被销毁了呢?”
佩堂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很快又不在乎地笑起来,“新能源关系到联邦军部的未来,将军不会做这种决定。”
“你确定?”现在,轮到淩涵反问了。
坐在圆桌对面的佩堂,用漂亮而精明的眸子斜睨他。
“你说得对,你是修罗家唯一的继承人,即使你在会议上当众背叛你父亲,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过既然是背叛,就应该受到惩罚,这是将军们的铁律。修罗将军断然不可能杀了你,也不可能永远剥夺你的军权,但他一定会找到最让你愤怒伤心的方法来教训你。一旦你失去科学部的管理权,那些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的试验会不会就此结束?小组会不会被解散?数据会不会被清理?”淩涵平静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一个比一个有力度,最后好心地提醒,“一般情况下,修罗将军当然不会阻挠新能源的研究。但是你也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而且气得不轻。”
“…………”
“我还听说,他对你搞的这些研究根本不以为然。在他心目中,毁掉这一切,只是毁掉你不切实际的妄想。既可以为军部省点研究经费,又可以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子。何乐而不为?”
“…………”
“将军剥夺你在科学部的权力,自然也会考虑打击你在科学部的进展。就算他想不到这一点……”淩涵的冷漠双眸里,藏了一点很可恶的暗示,“说不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会提醒他想到。那一大堆参谋官,不就是负责给上司出主意的吗?”
佩堂沉默片刻,往后靠在椅背上,大模大样地把穿著及膝军靴的脚摆到圆桌上,一脸怠惰无聊的表情。
刚才他想享受淩涵愤怒而无可奈何的表情,淩涵没让他享受到。
那他也绝不能让淩涵享受到自己的愤怒和无可奈何!
“条件?”佩堂嚣张地晃著脚,一边开口。
“解开哥哥脖子上的项圈,把淩谦的复制人交给淩家处理。”
“这是两个条件,”佩堂说,“一个商品,不能卖两次。”
“两个,我都要。”
圆桌上方,四道视线在半空接触,隐隐有电光石火溅起。
佩堂把不老实的脚从桌面上缩回去,坐直身姿,气势为之冷厉,一字一顿道,“项圈,还是复制人,你挑。两个都要,就请你走。”
“你可以承受失去即将研究成功的新能源?牺牲你为了纪念心里那个人而倾尽心血去做的研究?”
佩堂完美的唇形轻轻改变,吐出两个字,“我赌。”
赌。
赌我在乎的,赌你不能不在乎的。
赌我的寸步不让,赌你的势在必得。
我赌!
淩涵冷眼打量著修罗家的继承人,他打量得很仔细,许多人在他冷漠如剑的双眼下无所遁形,可佩堂不需要遁形,他正希望淩涵看出自己豪赌一场的决然,不再退一步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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