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骨节不粗,也并不是太过有力,应该只是文臣。几根手指的指腹都有细小的伤痕,应该是经常翻阅案宗,锋锐的书页所伤已经不放在心上,连上药都没有,才会有这么多堆积的细痕。
爱下棋,文臣,翻阅案宗的流外班浊官……
马文才心中渐渐浮起一个名字,可这名字实在是让人惊骇,他根本不敢相信天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压抑到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在这时候微微颤抖才是正常的,否则显得城府太深。
马文才错有错着,倒让那被称作“子云先生”的和颜悦色起来。
“这孩子长得一表人才,容止极佳,才德双全是不是不知道,但才貌双全已经占了!”
贺革听他夸奖马文才,犹如在夸奖自己一般,高兴地“呵呵”直笑。
听到这声音和煦沉稳,马文才总算敢抬起头来。
只见面前站着一年约三十五六的中年文士,此刻正笑着看他。
这位“子云先生”形相清癯,长相并不算出众,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极其有神,让人一望便知此人不是什么浑噩之辈。
马文才心中又确定了几分,心头一阵乱跳。
他看了看自己的先生又看了看子云先生,满脸茫然。
“我们好像吓到这孩子了。”
子云先生扬了扬眉,又看向马文才:“你眼神湛然,应当胸有丘壑,可是年纪轻轻额头已有川纹,想来平日里多思。”
“……先生说的是。”
岂止是多思,简直是操碎了心!
马文才心中暗叹。
“我来会稽学馆,其实是有事要请人相帮。这事有些危险,还耗费时日,原本我是准备在将门之后里寻找合适的人选的……”
陈庆之看着面前的马文才,尤其是他额间的束带,点了点头。
“此事所关甚大,又不能传出风声,如果我不显露身份,恐怕没人愿意帮我,可我若是显露了身份,这件事就没有意义。所以贺馆主向我推荐了馆中的学子,也就是你。”
“我?”
马文才习惯性皱眉。
“不知学生能帮先生做什么?”
“浮山堰崩了,子云先生募到了一批草药和粮食,要送到受灾之地去赈济百姓,但路途遥远又恐有波折,一人出行太过危险。”
贺革解释着,又没说太多。
“他身份有点特殊,如果大张旗鼓找人护卫,会引起有心之人的猜测,所以只能请一个门第不高不低、也不会引起多方关注的可靠士子前往灾区,他再以随行的身份加入队伍,方能不引人注意。”
“如此一来,招募护卫和随扈才理所应当。”
白衣文士笑吟吟接道:
“此子必须自愿前往受灾之地,路上遇见任何奇怪的事情也不能发出疑问。他还需要胆大心细,遇到任何突发事件也处变不惊。最重要的是……”
白衣文士看着马文才,意味深长。
“他必须有去浮山堰附近的理由。”
去浮山堰?!
“学生并不明白,就算学生身份能力都足以胜任此事,学生怎么会有去浮山堰附近的理由?”
马文才顿了顿,想起另一个人。
“倒是学生的好友傅歧,兄长在浮山堰事件之后下落不明,他才有去浮山堰的理由。”
“傅歧?可是建康令傅翙的幼子?”
白衣文士怔了怔。
“正是。”
马文才解释:“他的兄长是扬州祭酒从事,督工时恰巧遇见浮山堰溃堤,被冲入水中下落不明。”
“傅歧不行!”
贺革直接一口否决。
“他行事毛躁,性格耿直,路上没事都要惹点事出来,更是口无遮拦,根本不是合适的人选。”
马文才心中疑窦越来越深,看着面前两位先生沉默不语。
“文才,先生不会害你,跟着这位子云先生出去数月,足以让你受用终身。”
贺革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明白,只能隐晦地提点他。
“而且这件事事关淮河南岸受灾的百姓,子云先生是有大能之人,朝中现在对受灾之地不管不顾,眼看着马上就要天寒,唯有子云先生亲眼看到灾区的情况,方能施为。”
这几乎就是直接说子云先生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了,马文才口中越来越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功德无量的善事,虽有凶险,但子云先生也不是一人前来,只不过需要遮掩而已。”
贺革怕弟子担心安全,只能竭力相劝。
“那学生必须要去浮山堰的理由……”
马文才看了眼白衣文士,满脸疑惑。
“你不是在知道浮山堰的消息后囤积了不少粮食吗?”
白衣文士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无怒无怨,却令马文才吃了一惊,差点变了脸色。
他做的那般小心,甚至几年前就在会稽县里开了粮铺,怎么会……
“你以为浮山堰出事,就你一个人想到囤粮?”
白衣文士见他脸色微变,心中有些赞叹他处事不惊,这样都没失态,越发想要他作为这个“障眼法”的合适人选,索性说得更加明白:
“你出手速度最快,早已经让许多人生疑,是我在知道你是贺革的弟子之后巧施手段,让你没有被暴露出来,否则那些真正的‘贵人’强行要收你的粮食,你一介学子,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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