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持又叫了两声,听风思遥还不应答,就知道她已经出门潇洒去了。将公文包夹在左臂下,风静持弯腰摸摸馒头狗的棕毛脑袋,问它:“妈妈喂过你吗?我留了字条的……”
司暇用脑尖去蹭风静持的掌心,倏尔觉得能理解宠物们漫长等待的意义所在了: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那个人,好似深眠了一冬,终于等来春暖花开,真好。
司暇摇摇头,风静持立马起身开灯,走向里屋的方向。他开门进去,又马上出来,沉凝着面色反手关门。“妈妈把钱拿走了,”他那白皙的手指离开黄铜色的门把手,好似鸟儿折翼而落立足的支点,“她没带手机……去找那男人了吗。”
司暇心一凉。风思遥是……携款潜逃、离家出走了?!看风静持的脸色,他该不会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吧!这——
为什么他那小竹马要吃的苦,总比他这一条狗要来得多得多呢!
第 13 章
风静持上下班用的都是市政交通一卡通,直接刷卡,地铁公交轮流倒;午餐吃公司统一订的盒饭,而饭钱上个月月末就上缴了。为了给母亲留下足够的钱,兼做殷切的孝心及讨好的补偿,风静持将钱包直接塞进了风思遥房间的门缝底下,只随身带了够买一只椒盐炕饼的早餐费。
然而风静持未免太过相信风思遥。他以为母亲至多将鼓胀胀的钱包抽成个骨感嶙峋的模样,不料吸血虫向来没有遗留残羹冷炙的习惯,它们的剥夺彻底而不留情面,风思遥将风静持所有的家当都席卷而去了,包括现金和银行卡——风静持在垃圾桶里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多次了。”风静持好似习以为常,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司暇见他用袖口揩干净了身份证,又挥手扇开墨点般的蚊蚋,探手拎出装了酸瘪肉包的塑料袋。
垂眼审视了一下肉包的损毁情况,风静持招呼司暇道:“馒头,你饿吗?”
司暇以为他要让自己吃在垃圾桶里翻滚过的肉包,赶紧摇头,表示宁可挨饿也不吃风思遥丢弃的脏东西。
风静持默然凝视司暇,后者被他爱克斯射线般穿透力十足的视线紧盯,一个不留神——狗肚子就呜哩哇啦卖起了唱。
司暇窘得狗脑袋直往两条前腿中间藏,他不慎瞅见了下身的棍棒与鸟蛋,又是一阵慒心抑郁: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具狗身?就算他的魂魄被一具旁人的尸体困缚,也比成条狗强啊!是个人,就能痛殴没良心的风思遥和下三滥的冒牌货,让风静持少吃点苦了!
“别害羞,馒头,我也饿了,你听。”风静持抿了嘴唇微笑,作势摸摸肚皮,眉眼纠葛出苦恼的褶子,有意学作话剧团里表情夸张的丑角。可在司暇看来、听来,又好笑,又悒郁心伤:你怎么还是那么傻,连点私房钱都不晓得留?怕是被风思遥卖了,你不仅为她数钱,还帮她讨价还价、替她辨人民币的真伪!
风静持撑着膝盖起身,透过黑框眼镜俯视馒头狗:“馒头,你想出去散会儿步,还是呆在家里等我回来?”司暇当然不愿继续龟缩一室了,他抢先跑到大门处,摇了尾巴等待风静持开门。
天暗得浓重,星点儿的光太微弱,根本就穿不透棉絮般、因吸饱了夜之墨水而沉甸甸的浓云。司暇跟着风静持穿梭于灯光森然的里弄,下意识贴着风静持的裤脚走,生怕被胡同岔路的黑暗吞了去。有时,他的狗脚掌会踩开一块松动的泥砖,“噗嗤”一声,砖下藏着的泥水就溅了出来,往司暇鼻头喷涌一股微腥的水藻味——砖下若阴湿,自是微生物盎然生长的好世界。
司暇正走得“步步惊心”,却听见一阵接一阵的喧闹声远远响起。他抬头望望前方,发现黝黑的悠长巷子竟在某处亮起了一方光点,好似深眠的乌黑长蛇背上,突然落下了一只萤火虫。“就在那里,我们过去,馒头。”
依着风静持的指引,司暇走到了光亮跟前。他猛一抬头,就瞧见了几只飞蛾在傻头傻脑的撞玻璃灯罩,而热气正从拉门的缝隙里扑扑的往外冒,鼎沸的人声被关在一间小小的麻将铺子里,有种所有的蛊虫都挤在一处、热腾腾的乱斗,方能炼出蛊王的意味。
风静持让馒头狗等在门外,自己将拉门打开可容他侧身而过的缝隙,钻进去了。
司暇看着他没入乱哄哄的温暖,觉得自己被留在了冷清清的死寂里。他坐在一块泥砖的正中央,用体重压迫它,让它不至于溅出泥水,可所有的夜色却朝他压来,他倏尔有些喘不过气,不知道在这具野狗的身体里,就算有风静持的庇佑,他又能存活多久。
突然抬起了一边耸塌的耳朵,司暇专注聆听,好似捕捉到了同类短促的叫声——从胡同某处传来的,野狗对月而嚎的粗粝声音。司暇听得懂那叫声意味着什么:好饿。
就是“好饿”,全无文学作品里,孤狼因丧偶而嚎月的苍凉悲壮,单单就是饿得心悸的愤然牢骚。不过这也稀松平常,因为狗和人,归根究底差得了多少?总归饿得急了,都会肚子咕噜叫,肚子的主人则嘟哝几句“好饿”罢。
司暇这厢还在悲春伤秋,风静持已经侧身出了麻将铺,反手关门,直接坐在了印着灰黑鞋印的台阶上,向司暇晃悠新出现在右手食、中指间的塑料袋,“馒头,来,吃东西了。”
司暇蹦跶过去,直接跳上风静持的膝盖,狗屁股一哆,就将悬空的狗身子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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