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脚下摆上了夜市,一条灯火熙熙攘攘蹿了半条街,他们俩挑了个地方坐下,要了炒面和烤筋涮肚,边吃边聊。
刑厉坤坐在那儿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嚼肉的时候腮帮鼓动,头顶的灯光笼出棱角分明的五官,粗粝爽快的线条向下,一直隐没在脖颈喉结的阴影里。
宋谨瞧着就心动。
刑厉坤给他递过去的串儿,都已经撸到了铁签顶端,方便好吃,不会沾得满嘴是油,一旦把细节做到了极致,这人对你的爱就是本能了。
他俩聊到小白龙,宋谨问,“你以前伤过吗?”
“伤过,都是小擦小撞的,伤着脸还真是第一次,那俩孙子……”
宋谨端着啤酒,喝不下去了——小擦小撞?您眉骨豁一口子都跟蚊子吸血似的淡定,小擦小撞能有好吗?搁一般人早就伤筋动骨了!
宋谨心里是真怵,他特后怕,今天那道伤要是再往下一点点,伤得可就是眼珠子!
偏偏他还没法开口,当初刑厉坤离家出走、闹得那么欢,不就是为了拗巴这件事儿,不愿意成家立业么?
蔺严和刑则啓都不行,他说话能管用?
结果他这边还没琢磨完,刑厉坤先开口了,“宝,这是最后一次。”
宋谨一愣,“啊?”
刑厉坤慢慢摩挲着酒瓶嘴儿,灌了一大口,“我不想打了。”
“……”
这人的一双眼睛,带着浓烈炽热的温度看向宋谨,“今天我挨那一下的时候,看见你在台下的表情……比我挨十下都疼。”
宋谨脸上一热,有点儿不好意思,还好他当时憋住了没冲过去。
“不打了,”刑厉坤大手捞住宋谨的后颈,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嘀咕,“老子还要留着一副好身板,慢慢地糙你呢。”
“滚蛋!”宋谨怒了,一把推开他,脸红到了脖子根。
刑厉坤眯着眼坏笑,你就可劲儿地憋着老子吧,等憋到了咱俩单独住,老子连本带利讨回来。
轻描淡写的放弃,不是因为不喜欢格斗,恰恰相反,他特享受那种血脉昂扬的激斗,让他浑身骨节作响、汗水淋漓地释放,可现在有一个比格斗更让他珍惜重视的人。
猛兽归山、野鸟回巢,不过是为了那点放不下的眷恋。
在那个瞬间宋谨眼里的恐惧,就是困住他的山林和巢穴,让他心甘情愿地蛰居。
刑厉坤这一伤,回家还挨了一顿训,刑则啓嫌他身处高位、脸上挂了彩难看,就让他窝家里养着,什么时候掉疤了什么时候去上班,重要文件一律让方崇带回家签。
这一大家子都是忙人,就连刑乐乐都要上幼儿园,刑厉坤和保姆又没话说,干脆就去找小白龙。
还没进病房就听到他吵吵,“这汤我不喝!”
“你、你他妈爱喝不喝!”刘昭把汤摔了一地,扭头就走,为了等这个破汤,他排队排了一上午,站得脚底板都疼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他出门的时候撞了刑厉坤,气呼呼地抬眼瞪人,眼圈儿都是红的,“让开!”
刑厉坤挑眉,让他先过去,病房的地上泼了一片浓汤,几块鱼肉还冒着热气。
小白龙坐在床上臭着脸,捂着肋骨倒气,显然气得不轻。
刑厉坤还挺新奇,小白龙那可是天生一张二皮脸,怎么搓逗都乐呵,居然也能有崩断弦儿的时候?
“闹什么呢?”
小白龙特委屈,“他非逼我喝鱼汤……”
“你没说不能喝?”
“说了啊,刚说一句他就摔东西,这臭脾气惯得。”小白龙咬着牙,“哎呦哥你快把我床摇下去,我要躺着顺顺,气得骨头疼。”
刑厉坤走过去给他摇床,幽幽地问了一句,“没说为啥不能喝?”
“我海鲜过敏啊!”小白龙吆喝完了,突然一怔,“……我刚没说?”
刑厉坤点头,憋着笑问,“要不我给你把人喊回来?”
小白龙脸色微赧,最后烦躁地甩甩头,“算了算了,随便他,就这么着吧。”
两个大男人,为这么点小事儿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啊!
没过一星期,小白龙就犟着要出院,他这人好动,实在受不了大夫护士二十四小时地管他,下床撒个尿都不准,怕他绷劲儿,非给他使尿壶,让刘昭看见了笑话好几天。
本来约好了十点钟刑厉坤去接他出院,临出门前小白龙打过来,含含糊糊地说,“哥,你忙你的吧,有人接我了。”
“谁啊?”
小白龙磨叽着不好意思,那边话筒里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特嫌弃地喊,“皮皮虾,你这都什么玩意儿啊?不能要了!”
小白龙急了,“我靠,你别扔,那是新的!”
“新的也不行,颜色污了吧唧的,扫地的大爷大妈都不穿这个。”刘昭压根就不是收拾行李,是把他柜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地上甩,“……我的天,你恶不恶心呐,一个大男人穿红内裤!”
小白龙脖子上憋着青筋,“红内裤怎么了?我是本命年!”
刘昭白了他一眼,“迷信。”
两个人吵吵完了,小白龙才想起来手里头捏着的电话,拿起来一看,刑厉坤早就挂断了。
懒得听这俩人口不对心地打情骂俏。
宋谨这两天特别忙,电视剧拍摄之前,剧组要签约、开碰头会、开新闻发布会,事情一茬儿接一茬的,黎鸣玉的小助理性子软拿不下,几乎就靠宋谨一个人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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