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素长得跟他去世的娘亲有九分像,柳眉凤目,肤白如玉,眉梢不经意间地一挑,都透着说不出来的味道。
唯独嘴唇还能看出一点苍景澜的影子,削得极薄,泛着薄情寡义的味道。
苍景澜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他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两个儿子:“今天发生的事,朕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希望类似的事情永远都不要发生。”唉,当皇帝,说废话是一种使用最多的天赋技能。
苍天赐难得老老实实罚站,却仍然忍不住偷偷摸摸抬眼瞄着苍天素很自然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暗红色血斑。
有意无意的,苍天素觐见之前,并没有洗手。他在私心里,希望苍景澜多少能够关注自己一点,哪怕只有施舍般的一点点也好。
“孩儿想拿回那把刀子……”他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那是李宓托易豪从宫外买来的,刚上手没有几天,他实在舍不得。
虽然是易豪自个儿咬牙跺脚掏的腰包,但是终究是李宓送的,在苍天素心中总是跟旁的不同。
苍景澜点了点头:“你要想要,朕会派人送去——这事就这么揭过了。”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苍天素压根不关心张云松的伤势,仿佛那一刀不是他砍的一般,反倒对杀人凶器念念不忘。
这是一种天赋。景帝脑中念头急转,企图还原刚刚的景象,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怀里揣着一把尖刀,低垂着头,默默听着不堪入耳的辱骂。
一切跟往常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脸上没有凶狠,眼中没有恶毒,他的手不是很自然地下垂着,左手紧握,右手摊开。在动手之前,他没有朝怀里看一眼,手也没有朝那个方向挪动一下。
当他跳起来的时候,心中没有犹豫,拿着刀的手更没有丝毫打颤,直到刀尖入肉,温热的血溅到脸上,刀势也没有停顿,义无反顾地插入,最后卡在骨头里,用尽全力,也再不能深入半分。
到了现在,受害人生死未卜,苍景帝甚至似有若无地可以看见他心中的懊恼,于是越发兴致盎然。一个八岁大的孩子,半刻钟前杀人未遂,再怎么着,也该有些愧疚害怕吧?
从这几年易豪的监视来看,这孩子别说是杀一个活人,平日里连麻雀都不忍心看它活活冻死,捡到了都会捧到屋里去养上两三天。
苍天素闻言抬起头来,含笑脆生生喊道:“父皇!”
苍景澜心头一抖,心尖一颤,默然半晌,坐正身子挑眉一笑:“怎么,还有事?”
苍天素先是认认真真冲他行了一个叩首大礼,然后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朗声道:“孩儿希望,在这件事情揭过之前,您能让张云松给我奶娘道歉。”
苍天赐见鬼一般斜着他,偷眼见自家父皇嘴角的笑痕淡了,心知不好,忙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死命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
惹了这种事,父皇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其实已经有被人说护犊子的觉悟了,这位居然还不满意?
苍天素恍若未觉。
果然,苍景澜沉默良久后,突然低低冷笑一声,低头摆弄着绣图繁杂的玄黑色衣袖,声音低沉悦耳:“你可知在宫中行凶,就算你是皇子,本来也少不了二十下板子。”意思是,把这事放过,彼此脸上都能好看不少。
苍天素再次抬头,紧盯着苍景澜眯起的眼眸,一字一顿道:“孩儿愿挨。”
在这一刻,不只是苍天赐,连苍景澜都不自觉被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慑去了小半心神。
苍天素沉黑色的凤眼中,有异样光彩闪烁,耀眼夺目,其华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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