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陈美酒,酒中映出人欢笑,大家彼此都开开心心说着话,只有慕容麟一人极尴尬地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袂。
他与这里本就格格不入。
“咱们一家人,应该时常这么聚在一起,大王说对不对?”欢乐之后,人都微醺,段元妃的两颊爬上浅浅的绯红,偏着头向慕容垂问道。
“令儿已然有了一幅兄长的模样。”慕容垂赞许地看着慕容令,又看向慕容宝:“也要引着库勾时常向你学习。”
慕容令和慕容宝对视一眼,一起转过头来答:“是。”
“还有恶奴和隆儿,你们兄弟二人,也要像长兄学习。”
“是!”
慕容垂微笑,眼神跳来跃去,却偏偏从慕容麟的身上一略而过。
出来时慕容麟依旧跟着慕容令,此刻阳光正在身前人的脑袋顶上,慕容麟虚了眼眸抬头去看,那人有半数散下的发丝如被阳光烧着,泛着金色。
灿烂得不像话。
回去的时候小可足浑正坐在榻前替他缝补昨日穿破的衣服,他突然进门,吓得她一惊,银针戳破了手指,“嘶”的一声。
慕容麟看见了之后还没说些什么,她便放下所有手活到他身边来,弯下腰把他两只冰凉的手捧进自己的手心里暖着。
“我的贺麟,”小可足浑说:“可是去骑马了?外面冷不冷?别站着了,快暖和暖和。“
说着要拉慕容麟到炉子旁边去。
慕容麟站着不动,眼看向她的手。
小可足浑知道,他方才该是看见了,却不说话,只用眼睛看。一时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笑着搓搓他的小手,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慕容麟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她的眉眼恭顺,笑容生硬,与其说她是王妃,不如说只是个下人。
也对了,就算是太后,也是婢女出身的。
可偏偏太后已完全涤脱了从前的模样,她却还是这一幅气质。
有时自己也埋怨:为何偏偏要是她来抚养自己?这个从未被自己称作是母亲的母亲,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就算哪一天她如慕容令的母亲一样死去,也不会使人缅怀;或是如同慕容农的母亲一般涂层层的脂粉,也不会惹人怜爱;再者像段元妃那样笑声阵阵,也不会有人疼惜。
总之,她不如人,他也是。
抿了抿唇,慕容麟忽然又觉得自己从来未有如今日一般憋闷过。
“先生从何处来?”
桐生转过头来,恰巧撞上问话人的一双眸子,墨一样的颜色中倒映出一个小小的自己,这人像是有十五六岁的模样,穿一身平民的衣服,背一只破篓,发在脑袋顶上被一根枯草束着。
却能有一双这样澄澈的眸子。
“邺城。”桐生回答。
“来此做什么?”那又问。
“寻人。”
“寻人?”那人仿似来了兴致,又问:“寻什么人?此人在何处?叫什么名字?”
桐生一一回答:“寻家师王嘉,至于他在何处,我也不知,只知天南海北寻找,正找到山中。”
那人愣了愣,突然笑了:“敢问先生姓名?”
“桐生。”
到了一处山洞,引路的自行卸了草篓,躬身钻了进去。桐生站在外面四处打量了几眼,也随着进到里面。
那人点了一支烛灯照亮了周遭,转头来对桐生说:“师父不知去了哪里,或许晚些就回来,或许明日才回来,再不然就等几个月未有定期,何时他想回来,便会回来。”
桐生点点头笑道:“师父向来如此随性。”
“在这之前,有许多人在寻师父,他老无奈,才搬来这终南山隐居。”
桐生蹙眉,问:“来寻他的,难道不都是师门中兄弟?”
“半数是,半数不是。”那人回答。
“师父难道不见从前的弟子?”
“不见。”
桐生沉默,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有疑惑,问:“那你怎敢引我来见师父?”
“师兄不知,”那人笑道:“师父早便嘱托于我,说师兄你最为特殊,他是不得不见的。”
“哦……”桐生似懂非懂,又接着问了一句:“不过敢问师弟姓名?你我年纪相差不大,可我最觉得似乎不曾见过你。”
“师兄自然不曾见过我。我与师兄一样,无姓,只有师父起的名:落木。”
喜欢如何挽凤止请大家收藏:(m.66dshu.com),66读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