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完全架起慕容令时,似是有几分吃力,踉跄一下好在即刻稳住,因他虽少而力壮,但始终是身量不够,慕容令只半倚在他肩侧,双腿拖在地上,场景有些滑稽,却无人能在此刻笑出来。
一步,一步。
像年幼时小可足浑拖着他的手习步,又像曾经不久肩上这人手把手地教他挽弓。
东向天边泛起了鱼肚,湮没了繁星之海。
风自未关严实的窗外吹来,打翻妆台前一面铜镜,有人于是惊梦醒来,湿汗浸濡一榻。丁氏长姐坐卧起身,一把握住自己妹子的手。
“我梦见……我梦见……”丁氏语无伦次地向她哭诉着:“长姐……我梦见有人向他胸□□(妹子别急,令哥性向正常)了一箭,射穿了……射穿了……”
“傻妹妹!”丁氏长姐一手拥住丁氏的脊背将她带入怀中,像揣着一只脆弱可怜、浑身颤抖的小生物:“听我的,妹妹,你的夫君定会无事,他定会平安地归来长安,与你完婚,妹妹,你听见了吗?”
“我还梦见……”丁氏扶住姐姐的肩膀,哭泣更凶:“我还梦见白绫,悬在梁上,上面……上面……上面是我!”
“妹啊……”不知是否悲绪易感,二人相拥皆泣,丁姐不断对彼方拍抚安慰着,却也忍不住洒泪。
“这就是咱们的命啊……”
灞上秦军浩浩荡荡,秦王苻坚虚目远视,与正策马回目的王猛相互招手示意,唇微勾起。
长乐宫外赵整带着落木迅速穿过几处景致,终于嘱咐到关键之处。
“先生医术精湛高明,阳平公的腿疾的确大有缓解。”赵整说:“此次先生进宫,除再为阳平公诊治拿药之外,若太后向先生求卦,先生定要向好处来说。”
“什么?”落木蹙眉不解问道。
“比如,太后若替阳平公问起寿数,先生定要向长的说。”赵整解释道:“若问起时运,定要向鸿的说。”
“可是,赵侍郎……”落木面上有些为难,细着声回绝道:“天意、卦象岂有胡说之理?在下是……”
此刻正到长乐宫门前不远,赵整蓦地停下脚步,连带落木也不知所以刹住脚下,二人四目相对,赵整微倾身于他耳边。
“先生出山不久,想必世事情故还不甚清楚。”神秘又带些恐吓的语气,如同鬼魅将口息点点吹入耳中,赵整说:“若先生算出不祥,尚祸有可避,若口出不祥,则死无全身。”
落木面色一白,向后退一步,瞪大眼睛看他,支吾道:“可……这……卦象兑现之时……岂不是……”
“先生请放心。”赵整笑着抚慰他道:“阳平公乃太后疼爱的幼子,但有太后在一日,他必贵体安康、仕途无量,先生若当真有何不祥之卦,想必也应在太后百年之后,到那时,谁又会想起要怪罪先生当初一卦?”
落木抿紧口唇,半晌犹犹豫豫应答一声。
“是,赵侍郎。”
落木收拾药具,起身向高位的太后苟氏,一侧皇后苟氏、另一侧阳平公苻融分别行礼。
“先生真可谓神人。”苻融笑着看向苟太后,又看回落木,心怀感激地起身拱手一礼:“此疾困扰我多年,今日得先生诊治,才总算痊愈。”
落木惶恐起身,与他同礼:“阳平公过奖,在下不过尽绵薄之力。”
苟太后于高位之上似乎甚是满意,举手吩咐身边之人:“赵侍郎与落木先生有功,待会陛下来用膳,便赐二人肉食吧。”
赵整与落木相视一眼,纷纷跪拜下去:“谢太后。”
“博休腿疾,当真痊愈了?”
苻融停箸,向上回道:“回王兄,当真痊愈,前日阴晴,竟无半分往日之痛。”
苻坚与他对视分笑,又向末座落木言道:“先生医术如此之精,何不长留宫中,以便为太后诊病解忧?”
落木一时不敢应答,只看向赵整,赵整点点头,起身对苻坚道:“陛下,这人是臣与秘书监借来的啊,陛下也不召秘书监来一问?”
苻坚与身旁苟太后对视一眼,大笑回道:“既是太后心上之人,秘书监又岂能不割爱?更何况那日他狩猎逞能,孤还未能罚他一二。”
这玩笑之语逗得满室和乐,赵整笑后不归去座,又道:“陛下不知,落木先生非单能医治常人不可医之症,还可观象摆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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