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如今繁忙,这片刻对弈也实属难得啊。”一盘棋子到了终了,黑黑白白地布了满盘也总算是分出了胜负,王猛仰首抻臂,活松着浑身筋骨,仿佛惬意舒适得很,他的眸子半虚起,看向眼前的人,又说:“可惜啊,只差一步啊。”
赵整尚在对座拧着眉头细细打量着棋盘,半晌才得心服口服地坐立直了,叹道:“丞相高明啊。”
“哎——不敢不敢。”王猛摆手道,面上笑意正浓倒无半分推脱谦虚的意思,他盘膝坐卧在软席之间,从巨中盘剥下几枚棋子掂在手里:“赵侍郎性子直,不打弯,我不过是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险中取胜罢了。”
赵整仍然跪坐得端正,他轻笑着摇头,道:“本以丞相不拘小节之人,不想竟有如此缜密心思,竟将我等瞒得如此辛苦。”
“话可不能这么说。”王猛说。
“匹夫竖子,不相与谋?”赵整问。
“这可不敢。”王猛向着遥遥紫宫方向拱了拱手:“陛下有陛下的谋算,为臣子的,需审时度势。”
“哦?”赵整像是来了兴趣,倾身至前来,颇似好奇问道:“丞相可否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王猛笑得晦涩,手中握着的几枚黑子周转掂弄,好不悠闲模样。
“丞相还不打算说?”赵整似乎有些不悦的意思。
“赵侍郎,稍安勿躁。”王猛仍是蔼和态度:“这事,您还猜不出来?”
“这可猜不出来。”赵整摇头道。
王猛凑到前去,也是一副满有兴致的模样,又有些孩童说悄悄话似的情状:“赵侍郎伴在陛下身边的时日,岂比我短?陛下仁厚,却也不是胡来之人,您细想想,这看似毫无头绪之事,串到一起去,怎么还会没有个明白?”
赵整当真便沉下头来仔细想了想,半晌抬起头来,似有所领悟一般:“难不成是……”
“正是。”王猛点了点头:“陛下生来奇异,天人之事,岂会不听信?只是陛下毕竟仁厚为君,倒也不能妄生杀孽,有如此之事,不仅是宫闱谈资,亦可为天下笑,燕之复兴,何其难也?”
赵整严肃面目总算舒展开来,却又有所收敛似的:“只不过,如今之事丞相怎愿出手了?”
王猛也登时沉静了下来,他微向后仰,轻道:“这人,我见过了。”
“何时之事?”赵整问道。
王猛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径自问道:“赵侍郎以为,他是个怎样人物?”
赵整沉吟片刻,开口道:“不好说,但说他聪明,不至做出如此蠢事,但若说他愚钝,陛下又怎会长此留连,自他伴驾,陛下可是全然如换骨脱胎。”
“这就是了。”王猛说:“如此之人,在陛下身边,你我也不能够放心。”
“是。”赵整答应道:“不过想来,这一次他恐怕绝无生还余地,丞相与我,皆可了却心腹大患。”
“先别急。”王猛的手抚上下颔的须子,搔刮几下,似有所想的模样:“我如今担心的,倒不全然在他,再如何,也不过定下名来,是个奴才了,只是……这宾都侯,我始终对他不放心。”
赵整的眉头跟着他的话再度紧蹙起来:“不瞒丞相,我——”
“丞相!”
门外一声传呼一下子将话头打断下来,王猛和赵整一齐回过头去,正见门外一人闯了进来,到了跟前,才见是朱肜满头大汗淋漓,说话也喘着粗气。
“丞相,不好了,陛下要将人接回宫中了!”
王猛走到宣室殿前,头顶的簪冠歪斜不及整顿,竟引得宣室殿前的内侍悄悄掩饰笑意,他立于门前,样子虽滑稽,面上却严肃得叫人新生畏惧,他眉头紧蹙,等待通传的空隙几将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许,过了一会儿宋牙已然迎了出来,王猛褪去鞋袜,倒也不显出来时的匆忙,他微微侧目,声音压低。
“究竟何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宋牙的眼珠子转了几圈,面上没什么变化,却不再是笑盈盈的模样,他伸出一只手来,对向殿内,如往日一般:“丞相请。”
宣室殿内已跪着了赵整和太史令等一干人,见他进来倒也似不知晓一般无动于衷,苻坚端坐殿上,面微红,像是有些生气,开口时语气却倒平淡。
“景略该不是为此事而来?”他说着,微抬下颔以目示意殿下一众。
王猛撩开衣摆,跪正在地,毫不打怯的口吻:“回陛下,正是。”
苻坚眉头微皱,摆摆手道:“也罢,听够了陈词滥调,倒也听听景略是怎么说的。”
王猛叩首一度:“陛下已知慕容冲无罪?”
“真凶已服罪,难不成还是撒谎顶替?”苻坚问。
“既是如此,臣便无需多言。”王猛意外地了结了话题,转而道:“臣记得昔日燕之诸王,承蒙陛下恩德,悉补边郡之缺,又闻之新兴侯幼弟,已过稚年,当可为栋梁,陛下若无此意,今日,臣便替他向陛下讨官。”
空气中一片谜一样的安静,不必说苻坚,就连殿前的赵整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回头看向王猛。
王猛不动,只静静与苻坚投来的目光相对,倏忽赵整站了起来,迈前一步又跪了下去。
“陛下,万万不可!”
“赵侍郎——”没有等到苻坚说话,王猛也站起身来,踱到赵整身边,声音拖得老长:“有何不可?”
赵整抬起头来看着他,并未说话,却满眼是不解的神色。
“陛下。”王猛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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