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飒飒,马蹄得意。
一支箭搭在弦上,箭尖稳稳瞄向林间奔跑的野鹿,倏忽破风而出正中鹿腹,已得的猎物悲鸣一声,竖颈倒地。
慕容冲束起弯弓,面上却无几喜悦,甚至算得上未将身后颇丰的收获放在眼里,也无收拉缰绳之意,信放赤烈迈开四蹄俄而穿过林子。正上的天空响彻饿鹰悲怖的鸣叫,他抬起头来,正见它盘桓,便是倾身自后再抽一箭,眸子微虚起,放箭时耳边窣的一声,直起身来,那狡猾的猎食者已羽翅中箭打着旋坠落在地。
“鹰是天上的王,再坚固的铐子也拴不住。”
慕容冲微垂眼睫,眼见那猎鹰尚在扑腾挣扎,锐利的鹰眼一时竟觉颇为熟稔。
视线渐渐脱开,便也就重复抬眸远视梭巡,心底却泛出些苦涩的笑意来。
铁打的铐子拴不住,却又被什么牵着飞不高远呢?四下望,已身处在上林边缘,隔墙便是碧翠的阿城了,昔日移栽的梧桐已有参天之势,隔远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慕容冲有些失神,下伸的枝子拍在前额,密密的枝叶刮乱了发髻,一阵窸窸窣窣地响。
青丝凌乱许还沾了几片绿叶红花,未及整理发冠,先听高草响动,傍树一只蹦跳的灰兔倏忽要窜没了影。慕容冲眉头一紧,再度拉弓搭箭向低处,依旧待步稳了径出一箭,本唾手可得的猎物却蓦地被对向而来的一支箭横夺了去,中箭的灰兔带箭翻滚一圈,他便落了空。
“驾!”
杨定从远处几树之间现出身来,面上尽是洋洋的得意之色,他高昂着下颔,骄傲不可一世,到了近前弯腰舒臂勾着尾羽拔出箭来,随手便扔一旁。
“吁。”慕容冲勒停赤烈,像是在等他开口。
“慕容太守果是名不虚传,一路下来,皆是太守的猎物。”杨定说,话语里虽是夸赞之意,却让人怎么也听不出奉承之意。
慕容冲挑了一侧眉梢依旧不语,便是料定他仍有后话。
果然,杨定笑了一声,偏过头去再不屑看他,嘴上道:“只可惜比我稍逊一筹,太守心思细腻,出一箭多少踌躇犹豫,定却是粗人,出箭讲快。”
话中的讥讽意思怕是任谁都听得出来,慕容冲仍一副漠然不热的神情,状似随意向那灰兔身上看了一眼,道:“杨郎是在相让?”
杨定不置可否,只笑得更为得意,二人年纪相仿,倒显出一人此间意气,另一人倒如长老之人,杨定蓦地将马缰向后一紧,胯(和谐)下马儿长嘶一声便迈开蹄子,一阵风逆着拂到面上,慕容冲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骄傲的马蹄声越行越远,回首看,竟没了影子。
“一十七、一十八、一十九……”
宋牙站在一旁揣着袖子阖目似养息,也不知是习惯还是怎么,面上始终脱不去便是一份笑意,耳边听着数数的动静渐少了,到了最后便只剩下两人在较劲,摇头晃脑落得清闲,倒也不急不慢,像是料定了结局。
“二十一、二十二……”
起风了,宋牙微微张开眸子,向来风的方向一看,耳边数数的动静便止了,两名侍从面面相觑,将手中的弓箭一堆,便小跑至前复命道:“宋侍郎,数出来了。”
宋牙回过头来,扬了扬下巴道:“说。”
两人又开始面面目目地推诿,终于一人出来支支吾吾道:“平阳太守,三十一支,杨氏郎,三十……”
“三十几?”宋牙等的有些不耐烦。
“三十……”那答话的喉咙上上下下滑动吞咽,最后说:“三十四支,是杨郎得了头筹。”
宋牙眉头一蹙,却像是只对着最后那一句,他微微矮下身来,装模作样将耳朵凑了过去,又问一遍:“你说什么?是谁得了头筹?”
“杨……仇池公族中……杨……杨定?”
“啪。”
宋牙收回手来,那侍从面上便高肿了起来,耳听那一向只会笑语的人也难得严正起来,迈开步子走到数出的剑堆,从杨定的得物抽出几支扔了出去,转回头来,又是一副笑模样,指着对围着的侍从道:“数错了,是小事,正过来就是。”
又对向方才答话的那侍从:“现在你来说说,是谁得了头筹?”
那人一脸惶惶之色,挨着地便叩了三个响头,答道:“回……回侍郎……是……是平阳太守。”
“这就对了。”宋牙笑得没了眼睛,矮着身子将他扶起来,又道:“太守拔了头筹,是该让长安城里也知道知道,你快马加鞭地去告诉定襄公主、王后、太后,这可是个好消息,得让她们提前了知道。”
“是,领命。”
平阳太守在宴上的席位自然设在胞兄新兴侯之副,入宴来二人半晌相傍坐立也无语,竟像是生疏不识的二人,慕容冲也曾想过与他千百种的开场,此刻盯着他侧鬓横生的白发再多口舌也无所欲言了,他的模样看似有些伤神,移回了目光放到杯箸菜肴之间,却听慕容暐微微开口,声音轻得几乎闻不见。
“睡着的时间太长了,现下夜里少眠,点起灯来却又不知做什么。”
慕容冲愣了愣,眼底竟不自觉泛着泪光,他回过神来,又一时没了答语,只得吸了吸鼻子,深深埋着头,半晌才道:“长兄如何就……少眠了?”
慕容暐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没有:“只觉得好长一个夜晚,全作睡眠,太可惜了。”
慕容冲闭了闭眼:“夜里,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我在正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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