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异象,又逢丞相病重,虽不至人心惶惶,却也总有些议论。”
宋牙点点头,脚下的步子放缓,几乎就要停下来了。
“听闻……公侯之中,不乏有至外殿的,只是不知,宾都侯可有去过?”
落木随他慢了脚下,夜里风大,呜呜地在耳边像泣声:“倒是新兴侯有至外殿。”
“哦?”宋牙眸底翻涌,面上却还是一副模样:“新兴侯,他如何了?”
“愈见憔悴了。”落木如实地回答:“说是,常常梦见亡母,又加上长子早夭,不知是否亡人怪罪,该当如何祭奠才好。”
“只是这些事了……”宋牙自顾言道,又环顾四下,声也压沉了些:“先生今日之话,是太后与赵侍郎的意思?”
落木不知为何生了局促。
“这是天意啊。”
宋牙眉头蹙起,倒也不评议些什么,只是说:“有些话,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又怕当真是亵渎了天意,不知道该不该与先生讲。”
落木的心一跃到了嗓喉之间,堵得他如何也喘息不得。
“在这宫里,陛下就是天,所谓天意,那就是陛下的意思。”宋牙说话还是小心,却叫人也能听懂了些许:“赵侍郎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糊涂人……其实,这所谓的鬼神啊,有时不过就是人心,顺意则灵,逆意则诡。”
落木眉头紧蹙,不知是否在踌躇他的意思。
“我跟在陛下身边,也有很长的时日了。”宋牙拍抚着袖子:“来来去去的,也明白了些许的道理,有时候,人也要为自己考虑,又哪里会有那些诚心意的实话呢。”
“我呢,也是人啊。”宋牙接着说,这次却仰头看着月亮:“没多少远见卓识的,只想着这一辈子膝下无儿无女,到老了可该怎么办呢?所幸啊,上天还是眷顾的。”
落木知晓他所说的必然是慕容垂的长孙了,不由地便又想起最后见慕容冲时的情景,他的目光深邃,看向他,倒不像是有什么诡计。
他像是极聪明的,却叫人难得理解。
“天气是冷了。”
怜生手里捏着针线,密密地缝着,由着一旁的母亲在旁指点,总算没什么纰漏。
“你哥哥在军中,少不了打拼,依你父亲的脾气,我不如问问你。”崔母手中也在勾勒针脚,一边在与女儿打听着:“太守是能等着冬日前,擢升他吗?”
怜生面上有些为难:“他也没告诉过我。”
崔母有些急了,急忙放下了活计:“他不说,你也要问一问的,他多年轻啊,坐上太守的位子,身边也该有亲信的。”
怜生支吾地说:“我知道什么……”
崔母皱了眉,又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把东西再捡回手里,过半晌才说:“你是觉得委屈了?”
怜生摇头:“我委屈什么,他很好。”
“你这样想,我是放心的。”崔母说:“无论如何,他才是你的依靠。”
“他总是不得闲。”怜生说这话时低着头,有些落寞的模样:“我等着他,要等许久的时间,有时候我不敢扰他,又觉得不像夫妻了,连话都不说。”
“这些日子,长安也有些事故,又是秋收过后。”崔母说:“你做你的体贴,有时候话多了,不如无话,无话却知心,才是夫妻。”
怜生等在书房的门前,手中捧着缝好的披风,领子特意用的皮毛。
慕容冲不在书房,兴许是去狩猎了,到这时候也未归来,怜生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天黑了,才见到他。
慕容冲只是看了她一眼,径直进了书房,摘去了风帽之后鬓发有些凌乱,怜生走进去,又局促地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慕容冲转过头,将披风也摘去,余光向怜生微隆的腹部,不辨情绪。
怜生不敢看他,心底打着鼓,指尖缩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
屋子里生起了炉子,怜生才觉得有些暖和,暖和过来就耐不住地神思游走,游走到一半,腕上一凉,抬眼便见慕容冲正打量她的五指。
“女人的手,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这话说起来不觉,听到自己耳边便有几分熟识,他拉着她的手到了嘴边,唇的温度落在密密匝匝的伤处。
“还疼吗?”他含糊地发问。
怜生一时像惊愕又类似无措,却不久漫湿眼眶,摇了摇头。
慕容冲松开她,看了眼房梁,又看屋子的角落,角落摆放的铜镜里模糊映出他的脸。
“怎么像个哑巴似的。”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飘飘地像是自语,方才仿似体贴的态度泯去,怜生看他,又成了一贯的冷漠。
“东西放下了就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
七月,王猛循霍光先例下葬,十月,新诏禁老庄图谶之说。
隆冬过去,春三月已是狩猎之时。
“驾!”
马蹄践过高拔青草,惊醒林中睡鹿,一箭疾来,只闻一声长鸣,猎物应声倒地,肚皮起伏着插入利箭。
“陛下杀了王佩,却不废外殿,是什么意思?”
慕容冲纵马飞驰,顷刻拔出一箭再向空中,射中野雁,他的神情之中满是得意:“崔长史,怎么一箭不发?”
“太守好箭法。”
慕容冲并未追问,只扯了缰绳停在正中,才自言道:“陛下杀的是王佩,禁的是老庄,实则呢,朝中人人皆知,丞相临终之时劝杀鲜卑,是依谶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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