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愿意开口找你帮忙,现在也不会进局子了。”陈雨寒一打方向盘,稳稳停住车,说:“到了。”
……
黎昕拄着拐杖跳进派出所的时候,值班民警差点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模样焦急又滑稽,不过还是绷住了脸,问道:“什么事?”
“我是陈敢的老师,我来交保证金的。”黎昕说。
民警想了想:“偷车那个?”
黎昕点点头。
民警扯了张单子,递给他:“取保候审了,保证金那边交。”
黎昕收下,接着问:“会追责吗?车追回了吗?车主联系方式您有吗?”
民警看他是个文化人,讲话也客气,好脾气地将车主联系方式给了他:“没偷成就被逮了,车好着呢。您看要不跟车主谈谈吧,看能不能调解,能调解就不用上庭了。我看他成年后也没案底,认错态度也好,就算初犯吧。”
黎昕连连道谢:“他人在哪?”
陈敢正在拘留室里数羊。
他看着对面的那堵水泥墙,忽然开始回忆在少管所的事。
其实少管所里真正的恶徒不多,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因为年纪轻又暴戾,需要强制性的管教。少管所里最看不起的是qiáng_jiān犯,十几岁的qiáng_jiān犯,对象大部分都是同龄的女孩,在少管所里只有被欺负辱骂,逼着跑腿的份儿。最让人害怕的是杀人犯,最受崇拜的是抢劫犯,然后就是陈敢,陈敢在里面出乎意料地适应,这是他的天分。
别人知道他聪明,有的人背书背不下来对着书哭,陈敢看两遍就能记住。大哥还是小弟,遇事都会问他,他能帮则帮,从不保留,只是少管所里所谓的帮派斗争,陈敢从不干预。
没人教他独善其身,但他就是会。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值班民警过来开了铁门,硬邦邦地通知道:“你可以走了。”
陈敢立马问:“保证金交了多少?”
一道声音从走廊转角传来,满是强压的怒气,又极度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钱?”
陈敢不可置信地走出去,看到黎昕站在拐角处,又气又急地看着他。
多久没见黎昕了?三天?还是四天?陈敢度日如年的这几天,甚至在他觉得他会失去黎昕的这几天,在这几天糟糕透顶的人生经历的尽头,黎昕却在等他。
陈敢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黎昕紧紧揽在怀里。
黎昕有些瘦削的骨架在他的臂膀中,沉稳的心跳贴着他胸膛,他和黎昕有过更亲密的时候,可他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黎昕和他前所未有的靠近。
黎昕说不出话来,他憋了一肚子的数落和质问,却在陈敢紧紧抱住他的这一瞬间,通通化作了虚无。
他拍了拍陈敢的背,轻声道:“先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开车的人变成了陈敢。他们先送陈雨寒回了建二胡同,再调转车头往黎昕家驶去。
车开到小区门口,一路上一言不发的黎昕说:“停车。”
陈敢知道该来的要来,随便靠边停了。
“四十万。”黎昕说:“为什么不找我?”
陈敢有些咄咄逼人地反问:“我们什么关系,我用什么身份找你借钱?”
黎昕火冒三丈,恨不得一拐棍敲死陈敢:“你不是向来标榜自己穷得理所应当,最不要脸的吗?怎么到我这儿脸皮就这么金贵?”
陈敢说:“不要脸也得看对象,对喜欢的人不能不要脸。”
黎昕一愣:“你这是在跟我告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陈敢不答,低头局促地在身上找烟和火,黎昕从车前箱找到一盒洋烟,和打火机一起递给陈敢。
陈敢接过,叼在嘴里,问:“你不是不抽烟?”
黎昕故意骗他,说:“上一个炮友留在车上的。”
“操。”陈敢摇下车窗,把整盒烟扔了出去。
黎昕嘴角悄悄抽动了一下,轻微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陈敢彻底摇下车窗,凌晨的寒冷灌进车里,两个人都被激得清醒了些。
黎昕问:“现在你还差多少钱?”
陈敢挠挠头:“还差一半。”
“我帮你解决,你要再干这些犯法的事别怪我不客气。”黎昕大脑飞速运转,他只是个助教,自己薪水不多,黎庄从不在金钱上苛待他,但难保不会过问。黎昕这厢想着解决办法,又听陈敢问:“黎昕,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这似乎是陈敢第三次问了,可黎昕依旧给不出答案。
黎昕望着陈敢的眼睛,幽深而漆黑,仿佛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隧道,隧道的另一端,是黎昕的前半段人生。
那段人生比起陈敢的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可是这个秘密压在黎昕的内心深处太久,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拿出来交与旁人去评说。
黎昕的目光闪烁,半晌才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陈敢便不再逼问,发动汽车,往地下车库去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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