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挑了条黑色的连衣裙,他穿上裙子,拉上侧边的拉链,系好腰带,在背后打出了蝴蝶结。邵榕转过身照镜子,瞅着那蝴蝶结笑。他拍拍裙摆,确保那上面看不到一丝邋遢的褶皱,然后他从镜子前离开了,他来到梳妆台前,站着化妆。化妆的工序颇为复杂,光是修理眉毛就花了他许多时间,但他很有耐心,修好眉形后用眉笔稍微画了画就开始描眼线,桌上那些睫毛膏,粉底液,隔离霜,都在他脸上留下了或重或轻的痕迹。
涂口红的时候,邵榕又陷入了困难的抉择中,他先是选了支正红色的口红,抹好后走远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都不满意就又换了支。他挑剔,抽屉里的口红几乎都试了个遍,终于让他选到支颜色合他心意的,那颜色比他鞋子的颜色浅一点,更贴近他原本的唇色,看上去活泼俏皮。
邵榕穿戴好了便走到台唱片机前放下撞针,黑胶唱片徐徐转动,歌声从音响里传出来。邵榕跟着轻哼:“…o be alone, sun…”
他踩着轻快的步子往窗边走,伸手抓住窗帘向两边拉开,灿烂的阳光拥抱住他。邵榕推开窗户,用力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他沉浸在温暖的阳光中,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他身后那忧郁的歌声还在继续,他不再跟着唱了。他往下看,下面是一片翠绿的草坪,向远处延伸,直长进茂盛的树林中,近一些的地方有个喷泉池子,围绕着喷泉种了一圈玫瑰花,红的白的都有,再近一些能看到窗下种满的荆棘丛,黑压压一片,尖锐的小刺气焰嚣张地往天上竖着。
邵榕半个身子都探到了窗外,他翘着脚,双手用力撑着窗棂,想要看得更远些。但他的视线被树林挡住了,那里就是他所能望到的尽头了,这尽头的景象仿佛一副画卷,又长又单调,只画着蓝色的天,绿色的树,绕着他能看到的最远处转了一圈,擅自圈定了他的世界尽头。
不远处,有辆越野车正沿着草坪间的小径开过来。
邵榕瞥见了,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越野车转眼就开到了喷泉边上,邵榕从窗边走开,他在梳妆台上抓了一把糖果,糖果很小一颗,水果味儿的,邵榕不停往嘴里塞,很快他的嘴里就充满了橙味,葡萄味,草莓味和蓝莓味。他含着这些糖果打开门,走过一段长廊,沿着一段旋转楼梯往楼下走。他高跟鞋的鞋跟太高了,楼梯不好走,眼看还剩半截就能到一楼了,邵榕脚一崴,抓着扶手一屁股坐在了楼梯上。他没生气,也没叫,只是坐着泄愤似地用力嚼水果糖。正面对着旋转楼梯的一扇门打开了,两个年轻男子一前一后进来,他们作休闲打扮,走在前面的稍矮些,阳光跟着他进来,将他一头黑发照得发亮。他们有说有笑,往前走了一段才注意到坐在楼梯上的邵榕,稍矮些的明显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有一秒的僵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语调轻松地对走在后面的人说:“庄朽,我先去画室了,过会儿见。”
庄朽点了点头,抓着男人揽住他腰又和他说了会儿话才放他离开。男人似是有些尴尬,走得匆忙,但他尚有余裕扫了眼邵榕,邵榕也正盯着他,他眼神平静,看得男人露了怯,迅速转过头,消失在了转角处。
庄朽朝邵榕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邵榕看着他,嘴里发出卡啦卡啦的脆响。
“上去吧。”庄朽站在邵榕下面那级台阶上说道。
邵榕还是一言不发,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庄朽不由也跟着低下了头,他看到邵榕左脚脚背上映出点殷红的血色。他没有声张,默默跪到台阶上,一手摸着邵榕的脚踝,一手握住了他高跟鞋的后跟,邵榕的脚卡在了高跟鞋里,庄朽试着帮他脱鞋,但只要他手上稍微一使劲,邵榕就发出吃痛地轻嘶声。庄朽让他忍一忍,邵榕摇头,他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庄朽不再顾忌他的感受了,一用力硬是把他的鞋脱了下来。邵榕的左脚被血浸透了,庄朽伸手去扒他的丝袜,邵榕不肯,抓着自己的腿赖在楼梯上踢庄朽,可他根本不是庄朽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服,庄朽扯下他的丝袜去擦他脚背上的血。邵榕趁机用脚踩他的肩,踹他的脸,这几下彻底将庄朽激怒,他推开邵榕,站起来,抓住他脚踝就把他往楼下拖。邵榕咬着嘴唇死死握住楼梯护栏,庄朽又来打他的手,把他的手腕打红了,打肿了,打得他终于放开手,他提起邵榕的胳膊把他扔到一楼地上。邵榕已经精疲力尽,他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手臂和腿上红了一大片。
庄朽平复了呼吸,他看了邵榕一眼,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了根烟。空气凝滞,周遭安静得不像话,唯有邵榕的粗喘起起伏伏,庄朽沉默地站着,往别处看,视线穿过偏厅的玻璃窗,越过那喷水池和花园,直投向远方的森林。
也不知过了多久,邵榕擦了擦脸,从地上坐起来,庄朽也回过神来,他用钥匙锁上了大门,把邵榕扶到偏厅坐下。偏厅里有处圆弧形的角落,被落地玻璃包围着,放着同样圆弧形的沙发,邵榕就坐在这温暖的位置看庄朽给他处理伤口。庄朽找来一个急救箱,用酒精棉花擦拭邵榕的脚背,邵榕觉得痛,转过头不去看,伸出手轻轻敲玻璃窗,手指沿着外面的风景在玻璃窗上留下的映像轮廓细细描摹。屋里的玻璃窗都被封死,不能打开,他开始想念他楼上那扇窗户了。
“别的人呢?”邵榕问道,庄朽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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