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宇虽定期修葺,尚且不显败像,院中因无人打扫。草木横生枯叶遍地,极为杂乱不堪。周贵总管就踏着断枝碎石沙沙作响地走过来
“正忙着呢?”易缜一眼瞧见,心下已经悔了一半,只道今日实在来得太过匆忙,至少也该等收拾个几天。不知眼下让秦疏见了,他这份心意会不会反而落不到好。却只得硬着头皮打哈哈,对着总管道:“你忙你忙。”
周贵躬身笑道:“原本也该等收拾妥了再让大人住进来。可青帝说客栈里宵小混杂,不宜定泽公大人养病,未必能住得比这儿舒心。大人身边随从不多,陛下让奴才带几个人过来收拾。”
“这也是陛下的恩典。”易缜随着道,他见院中不过四五个下等宫人,倒站了一队衣甲鲜明的士兵,离此不远更有一处禁军营地,心里明白青帝对定泽公是何态度。于是偷偷去看秦疏。
秦疏一直默默听他们说话,这时正转过头来,看看易缜,又去看这名总管。
易缜咳了一声提起来意:“本侯前来拜访,不知定泽公在何处,公公通报一声。”
敬文帝可谓落毛凤凰不如鸡,易缜虽说得是拜访,以他今日的身份地位,周贵那里能让他在这院中等着通报。
周贵在前引路,笑道:“内院是收拾好的,侯爷这边请。”
易缜见这院中道路脏乱不堪,怕秦疏绊倒,伸手过来拉住。秦疏手心冰冷,怔怔由他牵着,尚且微微发颤。易缜心中酸痛,顿时竟说不出是什么况味,倒盼望敬文帝气色能够好些,不至再教秦疏伤心。
这工夫也没留意听周贵说些什么。不知不觉也走到内院之中。耳边听得个沙哑的声音冷冰冰道:“下官见过侯爷。”
易缜抬头看去,大吃一惊。说起来敬文帝还是他亲手抓住的,如今纠望着人家从前的属下去一道过小日子,乍一见面心下难免有些带怯。印象里记得敬文帝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病弱男人,虽有些偏执,可为人总还有些风骨。眼下所见,却叫他几乎不敢相认。
几月的工夫,敬文帝竟显出几分老态,头发花白了大片,面目枯槁消瘦得厉害,乍一看简直要同身旁的张公公一般年岁。他眼神阴沉犀利,站在房檐阴影下,仿佛一个正在消融的幽魂。纵然是青天白日的太阳头底下,也能叫人猛打一个寒颤。
易缜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敬文帝虽口称下官,并不曾向燕淄侯行礼。他目光越过易缜投向一旁。
易缜这才想起秦疏就跟在自己身边,眼下见了敬文帝,却没听见他声息。连忙转头去看,见秦疏脸色雪白,不由惊呼了一声:“小疏?”
秦疏脸色虽不大好,人还算镇定,挣开他的手,向前走了两步。又站住了。抬眼看着敬文帝,露出半喜半悲的茫然神色来。
敬文帝也不说话,神色间亦是百味横呈。
易缜早已后悔今日挑的实在不是时候,但眼下情形,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在其中周旋。他探望之说只是随口敷衍。这时也微微向敬文帝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转眼四顾,见这院里确实是收拾干净了,凉栅下有一石桌椅,也用水擦洗过。将秦疏拉到凳子旁硬要他坐下:“你就坐在这儿,。”
易缜见这院中垂手站有几名北晋宫人,想必是青帝赠下。瞧着是目不斜视的,但想必无论秦疏同敬文帝交谈什么,必然会一字不漏的传到青帝那儿去,秦疏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分寸。
但纵然如此,他想一想,仍觉得自己既然主动让秦疏和敬文帝见面,更不必一付小人样的留在这儿。向秦疏道:“你们多日不见,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我外面看看收拾得如何。”
不经意却见敬文帝看着秦疏的目光有些异样。心里顿时有些本能的不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自己小心。”话出口又觉得这话说得十分没有道理,颇为尴尬的笑了笑。
走出几步,忍不住还是回头放软了声音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
敬文帝客客气气:“有劳侯爷。”便把眼睛转到秦疏身上,
六个月的身子已经十分明显,加上秦疏原本体态就不壮硕,有孕之后又经不少波折,也未能够尽心调养、如今除了肚子大,身上反而比从前更瘦了些,更加显眼。易缜近来虽想法设法的要把人养肥些,这也不是易缜心急就能在几天之内补回来的。
这其中的曲折敬文帝那里知道。他做了这几个月的亡国之君,北晋虽对他并未如何苛刻,但他身份实为阶下囚无疑,暗地里受不少冷眼刁难在所难免。这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人,突然之间从云端跌落下来,其中的滋味往往是常人难以领会。起初还有几分宁肯为国死节的骨气撑着,但这几个月的工夫,早把那点志气消磨了去,心态消沉扭曲起来。
人与人便有这般不同,有人能百折不挠矢志不移。有人只需时日一久,却难免改了初衷。
因此敬文帝此时乍见秦疏,最先想到的并不是秦疏见这一面,究竟是如何不容易。他见易缜对待秦疏的态度,难免生出几分愤懑。心中从前十分的君臣之情,也要淡去几分。再加上青帝提起之事,他当时虽不曾直接回绝,但眼下瞧见秦疏衣衫下渐渐遮不住的体态,忍不住就多了几分厌恶。
秦疏见他这般面貌,心里也极是难过。敬文帝一路风尘仆仆地入京,吃穿用度都不比做皇帝的时候。现在敬文帝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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