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泉的四面皆由巨岩环绕,他们从巨岩上一跃而下,而后,一个步入冷泉,一个抱臂旁观。
甘墨告诉自己,她是看在某人是师父至交的份上,方才应承此事。
然而,直至他们抵达冷泉,一路无事,某人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除却那双越发邪肆魅惑的狐狸眼,在切实地昭示着他身中媚药这一事实外,无半丝异色。
由此,她断定,她不止被耍了,还被耍了个彻底。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若不能两不相欠,自此各安一隅,那便要逞凶到底,至死方休,此乃她为人处世的宗旨。
而此次,自当不会例外。
而后,此时正浸于冷泉中的张良,其耳边便忽地飘进某人的嘲弄笑意,
“这冰火两重天的感受想来是最不好受的了,看阁下如今这眉头皱的!”
如若是现年二十有四的张良,必定是任其挑衅,他自不予理会,然,四年前那个尚未历经国破家亡的他,终究还是年少气盛。
伴着她的打趣之声,他缓缓张眸,目色灼灼,扭头望向她,“阁下若不嫌弃,可以唤我一声子房。”
这家伙被药性冲昏了脑,以致没了反唇相讥之力?无碍的,她再接再厉便是。
“既然如此,在下亦不好推辞。那么,子房,”她咧唇一笑,“想必,对你做下如此下作之事的,便是之前追着你的那位姑娘了。既能唤你‘子房哥哥’,且又是居于宫中,想来,该是某座殿阁的主人了。”
“她乃韩茗公主。”语毕,他兀自扭回头,继续闭目调息。
闻言,她不禁挑眉,还真是师父的同胞妹子哪……甚是有魄力哪!可怜师父得陷入两难啦!于心底小作调侃完自家师父后,她大步迈至张良的身侧,随即席地盘腿而坐,单手托颊,平视前方,而后,甚是理解兼同情地点了点头,
“这就难怪你要不解风情了,若是个家世平凡的女子,既然都走到下药这一步了,可见她对你是何等的情深意重,怎么说也得顺势把人家给吃了,方才对得起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哪!”眼角余光瞥见他唇角略微抽搐,她续而轻叹一声,
“若是事后,你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大不了送人家姑娘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不负责便好了,左右你才是那个可怜的被设计者,额,可那位姑娘失了贞洁,亦算是个受害者。”话至此处,她微皱眉头,似是陷入了两难,略费思量后,她作下判定,
“但二者相权,还是你更为悲惨些,毕竟彼时你实属难以自控,唯有一逞□□,方得解脱啊!”此话令得张良再度扬眉,缓缓向后睇去了一眼。
嘿嘿,起怒了吧!心中稍稍得意之际,她身子略作前倾,扼腕叹息道:
“可惜的是,那姑娘并非普通的平民百姓,既是公主殿下,便不能如此不负责任。若是碰了,单就韩非公子那关,你便难过了。可若是不碰,你让茗公主情何以堪。嗯~~,”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微偏过头,一脸揶揄,
“莫不成,你有意中人?”此问方一出口,她即刻自行否决,
“不合情理啊,若是得知你如此为她守身如玉,她定然会感动得立时扑进你怀里,任你为所欲为。这么好的将其吃干抹净的机会,以子房你的心胸城府,该是不会弃之不用。”
此刻的张良很想扯着声嗓问她一句——“我们,很熟么?”
奈何,有心无力呀!
她甚是满意地看着他狠狠咬牙阖目,显然已是怒气四溢。
于是,她稍作停歇后,三度开口,
“方才整条长街上那么多的姑娘,子房你竟还能坚守持定,若换作是我,早已心猿意马、蠢蠢欲动了,实在是佩服啊,子——额,等等,”她突地向后一挪,顿声讶道:“莫不成你喜欢的不是女子?”
稍顷,此问再度被发问者自己否定,
“亦不对啊,方才一路上亦有不少俊俏小哥。”语毕,她不耐的撇了撇唇,甚是懊恼啊,怎就没一个合理的呢?
在她顾自哀怨之际,四周倏地静默了下来。
但也仅是片刻罢了,只因张良终是忍无可忍了,遂而沉声发问,
“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激得某人开口了,接下来的话,自然不能比之前逊色。
于是,她轻抬左手,力度适中地拍了拍他的右肩,端的是语重心长,“唉,实则,在下只是想说,抱个女人在怀里总比在这冷泉里泡着要来的享受,但凡还是个男人,无疑都会选前者。当然,前提是你不喜男色。”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她续而凝声喟叹,“子房你大仁大义,不愿伤及无辜,那大不了,去一趟承欢阁便是,准保钱货,额,不对,是钱人两讫。”骤见他的脸色起了鲜明的波澜,她心中大呼解恨,嘴上却是声声叹息,
“唉,瞧瞧你,让药性折腾得脸色越发不好了不是?看来是让我给说中了,这般强自伤身,你这又是何苦呢,子房,唉……”
紧接着她的叹息声的,是长达一刻钟的死寂。
在这一刻钟里,局势开始颠倒扭转。
首先,张良由滔天之怒,急转直下,至气定神闲。盖因已然看破她的用心,便不能让她轻易得逞。
而后,甘墨越发地感觉到不自在,继而昧着良心自问了一句,她是否做得太过了些?嗯~~,师父似乎没说过他记仇的吧!
实则,那是韩非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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