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娘子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了然的脸上扯了下来,问道:“那么如果大家都找不到事情做,或是大多数人都找不到事情做,他们会造反吗?”
了然垂下眼看着他,曹娘子的脸一下煮熟了。
了然比划道:“这些年是不会的。”
三个少年沉默了一会,长庚问道:“是因为我义父吗?”
了然含笑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前年除夕夜里,洋人带来的虎跑了,满街的人乱成一团,是看见我义父才安静下来的。”长庚顿了顿,说道,“我后来听人说,起鸢楼附近人山人海,若不是义父稳住了人流,便是踩也能踩死很多人。”
了然比划道:“我私自带殿下出门,可算是把安定侯得罪惨了,将来东窗事发,还忘殿下在侯爷刀下保和尚一条小命。”
葛胖小和曹娘子都笑了起来,以为了然和尚是开玩笑——毕竟,在他们印象里,顾昀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了然苦笑了一下,将这话题跳过,接着比划道:“民间至今有老侯爷用了玄铁三十人便使北狼俯首的传说,都说玄铁营是神兵神将,可以上天入地,刀枪不入,有玄铁营这根大梁镇着,民间犯上作乱的暴徒虽然有,但始终难成规模。”
长庚坐直了些:“可是我听人说,若是想拆房子,第一件事便是砸了大梁。”
了然看着面前的少年人,顾昀要是回来,大概已经不认识长庚了,短短一年,他足足蹿高了几寸,原本眉目间流转的孩子气荡然一空。
当年除夕夜里出趟门都要头皮发麻的少年,如今却坐在江南田间茶肆,跟和尚聊天下民生。
了然:“殿下不必挂心,这些事,侯爷早就心知肚明。”
长庚想起顾昀房中那副“世不可避”,微微愣了愣,心里忽然泛起决堤般的思念,他静静地坐了片刻,任那思念奔涌了片刻,他苦笑了一下,端起桌案间的茶根,一口澄了干净。
而被长庚记挂在心里的顾昀此时还在西域茫茫大漠中,已经跟当地规模最大的一伙沙匪对峙了一个多月。
此时的西凉关已经早不复当年萧条,自从大梁与教皇签了西凉关条约之后,整个西凉关一线简直成了一块聚财的风水宝地,商人与游人很快聚拢起来,几个镇上人口暴涨,西洋人、中原人与西域一线小国的人混居,几乎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起来。
位于古丝路入口处的楼兰更是因此成了通商要地,迅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变成了流金之地。
楼兰人热情快乐,安居乐业,不爱找事,当年西域叛乱也没人家什么事,跟大梁的关系一直十分友好,皇上便特意将古丝路入口放在了此处。
“大帅,小贾那边已经将贼窝拿下,动手吗?”
顾昀:“那还等什么?逮了匪首,晚上咱们上楼兰王子那蹭饭去!”
说着,他轻轻按了按眼皮。
沈易:“你眼睛是不是又……”
“没有,”顾昀嘀咕了一句,“眼皮一直跳,可能……”
他话音没落,一个亲卫突然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大帅!”
顾昀:“唔,哪来的?”
亲卫:“侯府的家信,送到了西凉关,家人一直找不到您,辗转托楼兰人送来的。”
没准是长庚的回信。
顾昀想着,顺手拆开,挺期待地看了起来。
然后沈易就看见顾昀脸色变了。
沈易:“怎么了?”
“了然这秃驴,最好别落到我手上。”顾昀阴恻恻地说道,他背着手在帅帐中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一脚踹翻了一个小桌案,“给我调几个玄鹰来,季平,这边的事你暂时替我顶一下。”
☆、第28章 江南
沈易:“什么?”
顾昀:“我要去一趟江南。”
沈易痛呼一声:“哎哟……嘶,下巴砸脚背上了,可疼死我了——你疯了吗?西北守军主帅擅离职守私下江南,你是要作死还是要造反!”
顾昀冷静地回道:“今天端了沙蝎子的老窝,起码三五个月内应该能太平了,以玄鹰的脚程,一两天就能到江南,我不会耽搁太久,找到人就回。”
沈易气沉丹田,开始酝酿一场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然而尚未出口,顾昀已经一横肘子打在了他小腹上。
沈易“嗷”一嗓子弯下了腰:“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顾昀:“防患于未然。”
当天夜里,十三玄骑从大漠深处将周旋了许久的沙匪头领及其党羽一举捉拿,顾昀听报,吩咐了一句“收押”,而后来不及休息,当夜就要走。
楼兰王子班俄多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正等着给玄铁营接风洗尘,刚一来,却看见顾昀顶着一脑门官司换上了玄鹰甲。
楼兰国地处古丝路入口重地,是沙漠的儿女,也十分痛恨横行的沙匪,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了玄铁营纵横沙漠剿匪的最佳向导,双方关系颇为友好。
楼兰人能歌善舞,尤其好美酒,男人女人都是酒鬼,王子是酒鬼中的酒鬼。
顾大帅兵法莫测还是武艺超群,对他来说都没什么触动,唯独对顾昀拿烈酒解渴的酒量,班俄多欣赏不已,已经自封为顾大帅的“酒肉朋友”,做得十分尽职尽责。
班俄多拖着长音,用一种类似沙漠唱游的调调,哼哼唧唧地问顾昀:“顾大帅,今天怎么走得像天边的云彩一样迅疾,是要去追寻夕阳一样的姑娘吗?”
沈易:“……”
夕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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