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那些罐子好像是实验室里泡标本用的。
但最让她起鸡皮疙瘩的还不是这几个大柜子,而是柜子中间围着的一个落地灯。
那灯身打造成了一棵树的形状,造型非常诡异——灯座是一棵行将从中间折断的“树”,空心的“树干”里装了灯,打开的时候,一簇明亮的光就从“树干”上将断未断的之处溢出来。所有伸展出来的“树枝”都是秃的,光秃秃的“树枝”上装了一小段一小段细长的灯管,远远看去,像是被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包裹着。
搜查员们按顺序对架子上的物品及标签做登记。
赵浩昌非常有条理,从左往右,是严格的时间顺序,最早的一个,标注写了“大学”,按着时间记录来看,应该是赵浩昌——赵丰年刚刚考上大学,第一次坐火车离开h省的那天。
上大学确实值得纪念,只是普通人通常会保存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赵浩昌却独辟蹊径,他保存了一根火腿肠。
警察把它拿下来的时候,这已经过期多年的火腿肠包装还一点没破。
匪夷所思的东西不止这一样,还有不少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他的大学期间,收藏了诸如棉袜、护腕、移动硬盘等众多鸡零狗碎的小玩意,收藏物和标签上的事件在外人看来,全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叫人看得一头雾水。
“乔儿,”一个比较灵活的同事架起了梯子,爬上早期的柜子,一边把上层的玻璃罐子和标签日期挨个取下来登记,一边问,“你确定这些破烂有用吗——功夫茶小茶杯一个,写的是‘实习’……这又是什么玩意?”
他话音一顿,拿起下一个罐子,仔细看了好一会:“标签写的‘解脱’,纪念品是……一块抹布?”
郎乔抬头看了一眼,瞳孔骤缩:“给我!”
她隔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透明的罐子,心里“咯噔”一下,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那是一条脏兮兮、油腻腻的套袖,落地灯光下,陈年的污垢依然在反着光,隐约能看见上面碎花的底色。
当年处理纵火案的小镇民警传过来的扫描照片里,傻子的套袖是单只的!
“小郎,”最右边的架子上有人叫她,“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周六晚上,赵浩昌已经在市局度过了难捱的一天一宿。
再赏心悦目的人,干熬一宿,脸上的胡茬和皮脂也足以毁容了。
赵浩昌看起来有点狼狈,然而他依然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自己的坐姿,看见夹着档案夹走进来的骆闻舟时,甚至有几分倨傲地朝他抬起了下巴。
“你好赵律师,我先简单说两点,第一,24小时还没到,我们还可以再聊几句,第二,没有人不让你请律师,没有人对你刑讯逼供,更没有人虐待你对吧——当然,你要是非得说我局食堂伤害了你的胃口,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实在没有叫外卖的公费预算——对此,赵律师没别的异议吧?”
骆闻舟人没坐下,已经一口气把赵浩昌的开场白抢光了。
赵浩昌眼角微跳,好像被他这态度激怒了,强忍着没表露出来,故意轻慢地对骆闻舟说:“看您有点眼熟,抱歉忘了您是哪位,怎么称呼?”
骆闻舟一愣,随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随后,他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不当回事地回答:“我啊,看你这么聪明,要不猜猜看。”
赵浩昌坐的时间太长,整个人有些发僵,连累了本该游刃有余的冷笑,他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嘴角:“没这个必要吧,我觉得我们俩的缘分不会很深。”
骆闻舟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你半夜三更潜入花市东区双子大楼,弄松了a座顶楼的安全护栏,差点导致一起……”
他还没说完,赵浩昌就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知道有人刚好要在那天晚上、而且刚好要在那个地方跳楼,你说我破坏公共设施,危害公共安全——ok,我承认,我道歉,我可以写检讨,罚款也没问题。警官,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拿得到纳税人支付的工资的,我们这些做事的,压力还是很大的,有时候为了relax,可能确实没能注意素质,我以后也会接受这次的教训,好吗?谢谢了,同样的话,你们不要每次换个人来都让我重复一遍。”
骆闻舟听完了这篇长篇大论,微笑着说:“我工作这么多年,很少能碰见赵律师这么拽的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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