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军中多年,大大咧咧惯了,腿既然怎么伸都不舒展,索性翘到了对面云霁的座位上。那泥里打滚的靴子,就这么蹭到了软垫的缎面,使得云霁不得不往角落里面靠了靠,以防那个脏靴子蹭到自己身上。
“不给习成,难道将军现在有能力治理南方?”云霁反问。
这个……陈博涉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想着占土占地,占山为王,赢者为上,没想到还有……治理……是个什么东西?
云霁见他一时语塞,便接着说道:“我们要维持南方安定,常年需调派至少七万的兵马,以镇压南边的起义,防止习成的北上。若习成真的举兵北伐了,恐怕耗费的兵马还要更多。以我国的国力,若既同桦国打仗,又往南边驻军,应付得了吗?”
听云霁这么一说,陈博涉似乎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与其分兵驻扎南方,不如将南边让给习成去治理?”
云霁点了点头,“我们没那么多精力去治理南方的话,要南方何用?让习成代我们管理几年,再灭了他去接手,岂不是更好?”
陈博涉连连点头,“先生的考虑真是周详。”
云霁又道:“况且琛州城以及琛州城以南真的是好地方吗?南北要塞,七省通衢,看似居喉舌之险,但如果被四面一夹击的话,要灭亡也是瞬息之间。不要忘了富南国是如何被三家瓜分了的。”
三家分富的谈话还历历在目。
“若我们屯兵在琛州城以南,北边被邑国和桦国一切断,南边被香南国、景国和大沧国一围剿,岂不是会全军覆没?”云霁接着道:“所以我认为,要取天下,必先取北边,然后自北向南征伐。”
陈博涉听完之后,不由得钦佩起来,动作也变得恭敬而客气,撤回了先前放在软垫上的脚。
*
马车摇摇晃晃,吱吱扭扭。
话问完了,疑惑也被解答了,但陈博涉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出去,倒是一直盯着云霁瞧。
云霁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将军问完了,还不出去吗?”
陈博涉咧嘴笑得一口白牙,“我想仔细看看先生到底长了个怎样的脑袋,怎么能有这么多妙计,这么多想法。”
“若是看清楚了,便出去罢。”云霁嘴上毫不留情,但心里却被他盯得发毛。那双眸子清澈而明亮,盯着人的时候,仿佛是豹子盯上了猎物。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霁只得撩开帘子透透气,顺便看看窗外的景色。
百亩良田如浮光掠影一般向后退去。
正是丰收的季节,风吹麦浪,一片金色波光。
陈博涉盯了许久,终于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先生可是女子?”
云霁被这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吓得急忙放下车帘,“将军在说什么浑话呢?当心外面听了去。”
“失礼失礼。”陈博涉挠挠头,随即又把脚翘上了云霁旁边的软垫,不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喜,特地将脚缩了缩,以防蹭到他的衣服。
“我做了个梦,荒唐得很,梦见季先生戴着个面具,摘下了面具便是个貌美的女子。”
云霁被说中了心思,心头一惊,略有动摇,不禁攥紧了车帘,“将军这梦真是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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