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曲罢了,她见他神情不属,薄露嗔意的问起,“我的嗓子果真大不如前了?怎么大人连声好都不叫。”
容与回过神来,淡笑着摇了摇头,蓦地里觉得一阵倦意涌上,便有些歉然道,“你唱的自然很好,只是我不大通音律,不会夸奖。”
她半垂眼帘,笑意模糊,声调柔婉,“那我再唱一支,大人可得趁我唱的时候,想好怎么夸我才行。”
说罢,起手弹了一支山坡羊,那琴音听上去朦胧迷离,让人无端端觉出有几分空幻。而随着一阵阵突兀袭来的困意,容与更觉猝不及防,眼前的人和物变得摇曳起来,意识也跟着渐渐淡去,他努力的想从这片模糊中挣扎出来,却只感到浑身发软、力不从心。
在尚存一丝控制力时,他扶着桌子站起身,“帮我去找阿升,我该回去了。”
手臂上倏地一暖,是她搀扶住了他,只不过一个动作罢了,竟让他更加无力站稳,身子不自觉地向她靠了过去。
她慢慢扶着他走到床边,轻轻将他推到床上,他扭头环顾,已有些不能辨别,这个陌生的床究竟属于谁,耳边隐约听见有人低低的,在叫着他的名字。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容与恨不得五感俱都丧失,全然没有力气再睁开眼,也只好任自己沉沦在这阵恍惚间,慢慢地,人事不知。
第67章 醍醐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似乎有人在低语,又像是有冰凉的指尖轻拂过他的脸。
容与睁开眼时,还有些记不起身在何处,目力所及的桌椅摆设都让他觉得陌生,直至对上方玉脉脉含情的双眸,才猛地记起,睡过去之前这里发生的事。
立刻翻身坐起,他向窗外望去,已是月升枝头,暮色四合,想起宫门应该已经落锁。看来今日是回不去了,在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里,他又开始费力思索——明天一早要如何向沈徽解释,自己无故不归的缘由。
“阿升呢?”揉着太阳穴,他问。
方玉一笑,腔调依旧不紧不慢,“他已回宫了。大人不必担心,阿升自会替您向皇上解释的。”
她顿了下,又柔柔的笑说,“您身子不适,刚才险些晕倒呢……幸亏,眼下是在家里。”
容与下意识站起身,头重脚轻居然无法站稳,于是先扶住床沿,喘息片刻。不过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倒是让他看清自己身上的公服已然被脱掉,唯剩下一袭月白色的中单。
脑中轰地一响,他蹙眉盯着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玉坦然回视,好整以暇地轻笑两声,“您不明白么?我只是想留住您呀,哪怕只留一晚上,陪陪我也好。”
思路很清明,容与满心愤懑——她在茶中落了药,那么这安眠的药想必是她早就备下的,难道她一直都在等这一天?又或者,她早就和林升串通好,要这般算计他?他摇摇头,不会的,至少林升不会这样对待他。
他问出心中疑惑,“你备好了药,只为等我来看你,便给我服下,是不是?”
她皱了皱眉,挤出一抿惨淡的笑,先是点头,又跟着摇头,“是!又不是,这药是平日我自己用的。大人您知道么,我成日里都睡不着……也不知多少个晚上了,我是数着星星,弹着琵琶熬过来的,我把自己会的曲子,一支一支的弹唱……真不晓得,原来我会的竟有那么多,还没等唱完,天光就大亮了。我也就不用再犯难,该怎么度过一个无眠之夜。”
语气含嗔带怨,确是稍稍抚平了他的一点怒意,站着到底还是头晕,他复又坐下,尽量和缓的说,“你觉得寂寞,觉得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不能令你感到温暖。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我不是你的良人,从前没想过,将来也绝没这个可能。”
“良人?”她蓦地掩口笑起来,“大人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良人?”
他摇头,“无论你想要怎样的人,那个人都不会是我。你还年轻,机缘巧合下,彼此相遇,也许你觉得我和你想象的不同,和你听到的那些宦官不一样,一时对我产生了好感。但那只是错觉。我不能也无法给一个女人幸福,把感情浪费在我这样一个人身上是不智。”
她平静听着,仿佛毫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半晌涩然笑笑,“您又不是我,自然不会明白我心中所想。”直直的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您是宦官又怎么样?我不在乎!”
这话实在让人发窘,他转头望向别处。可惜逃避的态度,激发了对方乘胜直追的勇气,“我真不在乎。您又何必想那么多?多少人和您一样,还不是照样娶妻纳妾认儿子,洞房花烛,一样都不落下。偏别人可以,您就不成?”
她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您比他们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非要这般自苦?”
他别过脸躲避她的碰触,只觉得喉咙里一片干涩,“谈不上自苦,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些事,也不希望你将来恨我。”
“那把我嫁给旁人,我就不恨您了么?”她紧挨着他坐下来,侧过头追逐着他的目光,“我说了不在乎。大不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狎具……”
又是这话!他豁然起身,脸上如同挨了两记脆亮的耳光,火辣辣的,一阵灼烧般刺痛。没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拽过架子上的衣服,匆匆穿戴上,深吸气快步朝屋外走去。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急切而焦灼。他未及回顾,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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