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凌端眼眶微红,泪水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凌审言大张着嘴,震惊无语。
只有凌准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对了,我差点忘了问你们——她的脸,怎么肿成了那样?莫非是吴娘子的爹娘过来撒泼,顺便把她给打了?嗯,一定是这样。他们连十一郎都能指着鼻子骂,对上她,想必就更不会客气了。”
“唉,她是不是脸上有伤,才没有跟着你们一道出去?”
“要是没有受伤,就好了。”
“那她就不会独自待在医馆里,更不会遇上我这个自作聪明的灾星了。”
“也就,不会死了……”
“唉,都怪我!”
郑元郎的神情愈发凝重了,目光里是满溢着的愧疚之色,似是恨不得代替米娅儿去死,让观者见了很是动容,不忍去苛责他。
“不!”
凌端忽然尖声道:“不怪你!要怪就怪岑六郎那个死胖子!是他那边的人,把米娅儿打伤的!而他既没有胆子护她周全,之后又做了缩头乌龟,一直不来看她!”
“米娅儿一定是在他那儿受了很大的羞辱,本来就有些想不开了,加上又乍然听闻了画师的死,就一下崩溃了!”
“总之,这不怪你!”
“都怪他!”
凌端连把岑六郎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
“她是怎么死的?有多久了?”
凌审言则很快冷静了下来,抱着一丝侥幸,说道:“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如果是上吊,那可以用银针通一下她的心肺经脉,再在脖子上揉按一番穴位,看能不能改变窒息的状况,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如果是服毒,那可以用最简单的催吐之法,让她的脏腑先缓上一缓,免得被毒性腐蚀得太深了,然后再对症下药,配出解毒的方子来,看能不能有救。
“对!”
凌端闻言,立刻也打起了精神,“爹爹,我陪你去!”
“在我的记忆中,你从来就不是这么好心的人。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这两人一走,凌准便皱着眉,问道。
“这一回,我的牺牲可大了。”
郑元郎并没有夸大其词。
他大包大揽,把黑锅扛在了背上,顺带让岑六郎也分担了一下,完美的执行了许含章所托付的事宜,不仅没有让她未来的夫家人对她留下不吉利的印象,还把她干干净净的摘出去,全无后顾之忧。
像他这样周到而妥帖的服务,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多谢了。”
凌准毫不拖泥带水的道了谢,“如果没有你来插手,事情的确会变得很麻烦。”
自家的老爹,已然是勤快善良的米娅儿当成了亲生女儿来看待;而凌端那边,虽说不上是把米娅儿当成了亲姐妹,但干姐妹的情分,却是妥妥的。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死亡背后的真相,知道了是许二间接造成的悲剧,那一定会在他们的心中留下阴霾。
就算很浅,很淡,不足以造成任何威胁,但那也是阴霾。
万一哪天遇上了暴风雨,这片浅淡的阴霾说不定就会演变得浓墨重彩,一发不可收拾。
“不用谢,这是我欠她的,也是六郎欠她的。”
所以,他俩都活该为她背黑锅。
“我对她不够上心,才会让六郎逮着了机会,搡了她一把。然后,她就跌坐在地上,吐血了……”
郑元郎没想过要把那件事瞒着,“尽管她说得很轻巧,显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还说本来就在米娅儿断掉的神思里受了内伤,之后吐一口淤血出来,反而因祸得福,能疏通她的心肺。但我又不是个傻子,自然看得出来,那一搡,还是对她有影响的。”
她一看就是块弱不禁风的料子,不是那经得起风雨摧残的大树墩子,若是没被搡了那一下,好好的回去将养着,那保准屁事都不会有,一滴血都不会吐出来。
“况且,淤血一般是发乌发黑的,哪会是殷红的颜色?”
郑元郎嗤了一声,“她撒的谎,也太拙劣了。”
不过,她到底是没什么生命危险的,顶多就是人虚弱了点儿。
不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放她先行离开的。
“她是从哪儿走的?”
凌准却怎么也放心不下,一时间想象力爆棚,脑海里竟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了她一边走、一边咳血的凄惨画面,然后……血流成河……
“先别去追了。”
郑元郎岂会不知道他的打算,连忙阻止了,“眼下,我有更要紧更蹊跷的事,要跟你说。这是跟吴娘子有关的,跟你也有关。而事情,是这样的……”
“以后再说。”
凌准满脸的不耐烦,恨不得立刻就插上翅膀,去追上那个边走边吐血的可怜人。
“也和她有关。”
郑元郎只得抛出了杀手锏,正色道:“而且,指不定和她性命攸关。”
这本是一桩机密的事,绝不能轻易说与旁人听的。
但他认为是时候该给凌准提个醒了,不能藏私,免得凌准稀里糊涂的去蹚了浑水,还拖累了许含章。
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竟是生平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把她排到了友人的前面。
“说。”
一听得事态居然会这般严重,凌准立刻就收起了丰富的想象力,肃容道。
“在离开益州前,我们的人,就一直在暗中盯着吴娘子。”
郑元郎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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